午后梦回

程琅见到陆嘉学和佘清猗，神色一变，赶紧摆手让歌姬离开，恭敬行礼。

程琅“舅舅，您老人家怎么带着舅母一块儿来这了？”

陆嘉学“听说你回京以后整日流连勾栏瓦舍，连程府都很少回去，我不来这里，我去哪儿找你啊？”

程琅“外甥知错了。”在佘清猗的示意下入座：“舅舅特意来找我，可是有事要交代？”

陆嘉学“据我所知你祖母与罗府老夫人似是故交？”

程琅“长辈间的手帕交，还算有些来往。”

陆嘉学“那回京以后你不得去罗府拜会拜会？”

程琅了然一笑：“自是应该。舅舅有何事，尽管差遣。”

陆嘉学“李应龙交代罗府有证词，你替舅舅去罗府探索探索。”

程琅将手里的绵绵果顺手放在桌上，那绵绵果小巧可爱,最精致的是上头挂着一个小巧的福字剪纸。

程琅“明白。”

佘清猗“这东西倒是可爱。”拿起绵绵果在手中把玩：“哪儿来的？”

程琅“刚才街市上有一老妇叫卖，不过是乡野之物，倒是叫法新鲜，说这是福果儿。”顿了顿：“我带来的美人喜欢，我就买来博她一笑。”又好奇问道：“舅母也喜欢？那我去再给舅母买两个摆在屋里。”

佘清猗“那边替我买两个吧，眼看天色渐晚，老婆婆一个人在外面摆摊赚钱也不容易，好让她早些回家。”给了程琅一袋银子：“也买些你喜欢的。晚些时候带回来，我为你准备些拜礼带去罗府。”叮嘱道：“不许在外面胡闹，知道了吗？”

程琅“知道了，舅母。”将钱袋子推了回去：“我有钱，可以用来孝敬舅舅舅母了。”

午后，书房窗扉半敞，微风带着荷香徐徐送入。陆嘉学难得偷闲，靠在窗下的紫檀木躺椅上小憩。他闭着眼，冷峻的眉眼在睡梦中稍稍舒展，呼吸匀长。

佘清猗轻手轻脚走进来，见他睡得沉，眼底泛起一丝温柔狡黠的笑意。她方才在园中散步，顺手拔了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此刻，她俯下身，用那翠绿草穗的尖端，极轻极轻地拂过他的鼻尖、脸颊。

草穗细微的搔痒，像蝴蝶振翅，扰破了陆嘉学沉静的梦境。

那触感，将他瞬间拽回了许多年前……

梦里，他依旧是那个双眼被毒害，近乎失明，被兄长关在这里等死的少年。世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浓黑，只有疼痛和绝望是真实的。

然后，他听见了声音。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是小心翼翼靠近的脚步声。

“陆嘉学？”少女的声音响起，带着试探，清脆得像冰凌敲击：“我又来了。”

是佘清猗。

那时的陆嘉学，坐在院里晒太阳，却怎么也不觉得这太阳温暖。陆嘉学看不见佘清猗，只能听见她的声音，感受她带来的，与这死寂黑暗格格不入的生机。

佘清猗“你别不说话呀，陆嘉学。”似乎蹲在了他面前，声音近了些：“我今天带了好多东西给你。”

接着，他感觉到一个微凉、带着些许粗糙纹理的东西碰了碰他的手背。

佘清猗“你摸摸看，猜猜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雀跃，仿佛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下意识地缩手，却被她固执地拉住，将那东西塞进他掌心。触感奇特，圆圆的，硬硬的，表面布满均匀的小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