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短暂得几乎无法捕捉。
陈道衍的叫骂声在看到她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佘清猗的目光平静无波地从他脸上扫过,没有片刻停留,仿佛只是路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囚犯。
罗宜宁“逃犯如今抓到了,也说与我罗府毫无关系。陆侯爷毫无实证,就说我三哥窝藏逃犯,怎么这陆候爷办案不讲证据吗?”
叶严拔剑:“放肆!”
佘清猗径直走向陆嘉学,柔声开口,打破了院中凝固的气氛:“侯爷,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莫要动了肝火。”
罗宜宁“清猗姐姐。”
佘清猗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罗宜宁:“别怕。”
陆嘉学方才还冷厉如刀、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溅五步的神情,在听到佘清猗声音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般肉眼可见地消融了。他立刻转身,几步迎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臂,眉头微蹙,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陆嘉学“夫人,你怎么来了?更深露重的,若是凉着了可怎么好?”
陆嘉学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解下自己肩上的薄氅,仔细地披在佘清猗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动作轻柔得与方才那个下令可当场诛杀的冷面侯爷判若两人。
佘清猗任由他动作,目光柔柔地落在他脸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一旁的叶严见状,立刻机警地上前,将方才如何发现异响、如何搜出陈道衍,以及罗宜宁阻拦、罗慎远态度不明等事,言简意赅地禀报了一遍。
佘清猗静静听完,这才抬眼,目光缓缓扫过面色各异的罗家众人,最后落在陆嘉学脸上,声音温和:“侯爷,缉拿要犯是正理。只是……逃犯穷途末路,慌不择路潜入哪家府邸躲避,也是常有之事。若无确凿证据证明是罗府有意藏匿,便轻易定罪,恐怕难以服众,也伤了彼此情谊。罗大人与侯爷毕竟日后还要同朝为官,凡事……总该留些余地才好。”
佘清猗这话说得入情入理,既全了皇城司的颜面,也给了罗府一个台阶。
陆嘉学“夫人说得是。”
佘清猗视线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罗慎远,语气虽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份量:“不过,罗三公子方才阻拦皇城司办案,确是事实。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冲撞上官,阻碍公务,依律……也确实该罚。罗三公子觉得呢?”
佘清猗一番话,既显得公允,不偏不倚,又轻轻巧巧地将“私藏逃犯”的重罪,模糊成了“逃犯偶然潜入”和“罗慎远个人行为不当”,同时又将惩罚的理由牢牢钉在了“阻碍公务”之上,让罗府吃了哑巴亏,还不得不认。
罗慎远“是在下一时糊涂。”
罗宜宁还想据理力争,却看见罗慎远制止的眼神。
陆嘉学低头看着佘清猗,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他如何不懂她的心思?这是既全了他的威严,又避免了将罗府彻底逼入死地,还顺手敲打了罗慎远。
陆嘉学握住佘清猗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从善如流:“夫人说的是。便依夫人所言。”转头,声音恢复了威严,却不再带着杀气:“罗三公子阻挠公务,依律处置,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至于罗府其他人等,既无证据表明与钦犯勾结,便不再叨扰。”朝行刑人悠悠道:“继续。”
棍棒又再度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