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巧阁正厅灯火如昼,赌桌前的吆喝、丝竹声与美人的轻笑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翻涌的市井浪潮。钰箐与唐意逐躲在回廊暗处,指尖利落地解开夜行衣系带,淡粉色水袖舞裙骤然展开——银线缠枝纹在灯火下泛着细光,衬得她肩颈线条愈发利落,却无半分娇弱。
“分开行动,我扮舞女端水查房间,你装富商混进赌局盯密室。”
她抬手将发簪斜插入发,发尾垂落的碎珠随动作轻晃,又将短刀稳稳藏进裙摆夹层,抬眼时眼底满是果决,“一炷香后,后山老槐树下见,若我没到,你先撤,不必等我。”
唐意逐攥住她的手腕,指腹能触到她常年练剑磨出的薄茧,语气里的担忧压不住:
“舞女身份太扎眼,施巧阁的人个个精明,你……”
“我能应付。”
钰箐打断他,却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短暂相触,是无声的安抚,“你放心,我带了信号符,真遇险不会硬扛。”
说罢,她端起铜壶,脊背挺得笔直,混在舞女队伍里走进正厅,连低头时的姿态,都藏着几分不卑不亢。
高台之上,大当家捏着酒杯的指节骤然收紧。
从她换舞裙的瞬间,他就认出来了——那利落的系带动作、走路时微抬下巴的习惯,哪怕换了装扮,也像刻在他眼里的印记。
他放下酒杯,借口查库房快步离开,墨发随手拨到身后,青色锦袍穿在身上,竟褪去了往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刻意的散漫。
回廊转角,钰箐刚绕过立柱,手腕就被人轻轻扣住。
她心头一凛,手瞬间摸向裙摆短刀,抬头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男人身形颀长,青色衣袍泛着柔光,散落在肩头的墨发随呼吸轻晃,可那双眼底的温度,却比衣料更烫人。
“姑娘往禁地走,是来查施巧阁的底?”
长烬川(大当家)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沙哑,清润得像浸了水的玉,他刻意往她身后扫了眼,指尖松了松,没再用力,
“我叫长烬川,也是来寻机密的。方才见你动作不似普通舞女,才拦你。”
钰箐眼底的警惕没松,指尖仍抵着刀鞘:“你怎么确定我不是来送水的?”
长烬川笑了,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铜壶——壶身干净,连水渍都没有:
“送水的舞女,不会把铜壶端得这么稳,更不会在路过守卫时,悄悄摸向腰间。”
他往前凑了半步,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尖,却没越界,
“再说,醉月楼外,你用剑抵着我脖子时,眼神可比现在凶多了,郡主殿下。”
钰箐心头一震,刚要开口,就被他用指腹按在唇上。
长烬川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清晰,他朝巡逻守卫的方向偏了偏头,声音压得更低:
“这里不安全,跟我走——我知道密室在哪,两个人查,比你一个人硬闯稳妥。”
他眼底没有轻视,只有坦诚的邀约,散落在肩头的墨发被风吹起,扫过她的手背,痒得像细小的电流。
钰箐看着他,想起城门顶那夜他护着她的模样、醉月楼挡箭时的利落,忽然松了手——不是依赖,是觉得这人虽神秘,却值得信一次。
“我自己能走。”
她挣开他的手,却没退开,反而先往库房方向走,
“你引开守卫,我来查房间,别拖我后腿。”
长烬川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眼底忽然漫开笑意,快步跟上去,自然地接过铜壶:
“放心,拖后腿的事,我不做。”
他走在她身侧,刻意放慢脚步,遇到转角时,总会先一步探路,墨色长发与粉色裙摆偶尔擦过,在灯火下织出隐秘的默契,却没有半分黏腻——
他懂她的利落,她也信他的分寸。
高台上的三当家叼着根草茎,原本正盯着赌桌旁乔装富商的唐意逐,目光无意间扫过回廊,却猛地僵住——只见大当家散着墨发,一身青色锦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竟牵着个粉裙舞女的手,脚步急促地往西侧库房走,连巡逻守卫都被他随手打发了去。
“我擦?”
三当家嘴里的草茎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平日里冷得像块冰、连多说句话都嫌烦的大当家,居然会牵一个陌生舞女的手?还在阁里乱跑?
旁边的手下也看傻了,讷讷道:
“三当家,大当家这是……看上那舞女了?”
“看上?这何止是看上!”
三当家拍着栏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低——怕惊动下面的人,
“你见过大当家对谁这么温柔?还亲自牵着手引路?我上次给他递刀都嫌我手脏!”
他盯着那道粉裙身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对啊,那舞女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话音刚落,就见大当家停下来,侧身替那舞女挡开路过的杂役,还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自然又亲昵,眼底的冷硬全换成了三当家从未见过的柔和。
三当家彻底惊了,指着下面喃喃道:
“好家伙……这是找到真爱了?为了个舞女,连施巧阁的规矩都不管了?”
他忽然想起大当家衣襟里总藏着的半根玉簪,猛地一拍大腿,
“我就说他藏着心事!原来早就有心上人了?可这舞女……到底是谁啊?”
他盯着两人消失在库房拐角的身影,心里又疑又急——大当家这反常的举动,要是被阁里的老人看到,指不定要掀起多大风浪。
可看着大当家那副生怕舞女受委屈的模样,他又没敢上前阻拦,只能挠着头叹气:
“完了完了,这施巧阁,怕是要变天了……”
“跟我来!”长烬川攥住钰箐的手腕,指尖刻意避开她掌心的薄茧,只轻轻扣着腕骨,脚步轻快却稳当,带着她往西侧暗廊跑。
只微微加快脚步跟上,目光扫过廊壁上的烛火——跳动的光影里,男人的侧脸线条利落,青色衣袍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脚踝处隐约的疤痕,倒像是常年习武的模样。
高台之上,三当家扒着栏杆,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家伙,还拉手跑上了?”
他凑到手下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大当家这是动真格了?平时连跟侍女多说句话都嫌烦,现在居然带个舞女闯暗廊?”
说着还啧啧两声,
“不过那舞女看着挺飒啊,跑起来都不晃,比阁里那些娇滴滴的强多了!”
暗廊深处,两人停在一面刻着藤蔓纹的石壁前。
钰箐借着烛光仔细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处凸起——是块能转动的石珠。她按住石珠顺时针转了三圈,石壁卡嗒一声轻响,中间缓缓升出个半尺高的石台,台面上刻着凹槽,像是专门用来放东西的。
长烬川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底漫开笑意,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玉质温润,雕着简单的云纹,是他常带在身上的物件。他将玉佩放进凹槽,大小刚好契合,石壁又发出一阵轻响,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密室入口,还带着淡淡的霉味。
“你的玉佩怎么能打开?”钰箐转头看他,眼底满是疑惑,指尖还停在石台上,没收回。
长烬川笑着将玉佩取回来,重新系回腰间,故意凑近她半步,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发顶:
“谁的玉佩都能打开,不信你试试。”
他说着,抬手将她耳后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比如你发间的簪子,或者身上带的小物件,只要能放进凹槽,都能触发机关。”
钰箐耳尖微热,却没退开,反而取下发间的银簪,放进凹槽里——果然,石壁又轻轻动了动。她收回簪子,重新插回发间,转头时正好撞进长烬川的目光里,他眼底的笑意比烛火更亮,竟让她莫名想起城门顶的月光。
“施巧阁故意弄这种机关,就是为了让人放松警惕。”长烬川收回目光,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递到她面前,“里面可能有暗箭,你跟在我身后,踩着我的脚印走。”
钰箐接过火折子,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瞬间传来。
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看着他率先走进密室的背影——青色衣袍在黑暗中划出浅淡的弧度,散落在肩头的墨发随动作轻晃,竟让她觉得,哪怕前面真有危险,跟着这个人,也未必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