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书房外的回廊下，玄色龙袍的一角隐在廊柱阴影里，秦始皇静静站着，指尖几乎要掐进廊柱的木纹中。

方才他处理完方士的事，想起灵溪屡次献策的神异，竟鬼使神差地来了扶苏府，想亲自问问那解毒丹的配伍。却不想刚走到院外，就听见书房里传来灵溪的声音——

“……来自两千年后……”

“……幼时在赵国为质，母亲动辄打骂……”

“……胡亥篡位，大秦三年而亡……”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赵国邯郸的冷饭，想起母亲赵姬看他时眼中的算计，想起自己独坐章台宫时的孤寒……这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竟被一个陌生女子娓娓道来，字字不差。

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那句“大秦三年而亡”。他穷尽一生打下的江山，他赌上性命也要守住的基业，竟会在那个沉迷酒色的胡亥手中，落得如此下场？赵高跟李斯……这两个他平日倚重的臣子，竟是断送大秦的罪魁祸首？

他看着书房窗纸上两道交握的身影，听着扶苏压抑的哭声，听着灵溪说“我们能改变”，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闷得发疼。

原来，他求长生，不仅是怕自己看不到江山永固，更是潜意识里想为扶苏多撑些时日？原来，他把扶苏派去上郡，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安排，竟是想给他留条后路？连他自己都未曾细想的心思，竟被这个“未来人”看得通透。

廊下的风带着寒意，吹得他鬓边的银丝微微晃动。他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着，直到书房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才缓缓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府门。

内侍们见他脸色难看，大气不敢出，只默默跟着。走到门口时，秦始皇忽然停下，望着咸阳城的方向，声音低沉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赵高……李斯……”

夜色深沉，没人看清帝王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咸阳城，注定无眠。

而书房内的两人，丝毫不知窗外曾有过这样一道沉重的身影。他们还在灯下低声交谈，规划着如何一步步稳固朝局，如何让那个悲惨的结局，彻底湮灭在时光里。烛火温暖，映着他们眼中的光，却不知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