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雪，总是带着几分缠绵，细细密密地洒落在朱红宫墙上，将整座皇城装点得银装素裹。
太极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十六盏赤金蟠枝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暖融的龙涎香与酒气交织，网住了一殿的盛世浮华。
沈眠独自立在殿外的廊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出神。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父亲本不愿让她来，可圣意难违。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素绒宫装，在这满目繁华中显得格格不入，却自有一番清雅气质。
"听说沈家二小姐今日也来了？"
"可不是，就站在那边，穿天青色衣裳的那个。"
"倒是比她姐姐差远了......当年沈大小姐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啊......"
细碎的议论声顺着风雪飘来，沈眠却恍若未闻。她的目光越过纷扬的雪片，落在殿内那个身着绛紫蹙金凤尾裙的身影上。那
那是她的姐姐沈予安，如今圣眷正浓的贵妃娘娘。
沈予安端坐在皇帝身侧，容颜绝艳，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却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面无表情。皇帝偶尔侧头与她低语，她便扯出一个极其标准、毫无温度的浅笑，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
沈眠的心微微一刺。她想起三年前的春天，姐姐还未入宫时，在自家梅树下抚琴的模样。那时的沈予安穿着一身月白襦裙，眉眼间都是灵动的光彩，一曲《梅花三弄》能引来满园雀鸟。
阳光透过梅枝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一层金光。可自从三年前被皇上看中，强行纳入宫中后，那个会笑会闹的姐姐就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精致却空洞的贵妃娘娘。
李芊芊"沈妹妹一个人在这儿赏雪？可是觉得殿内太过喧闹了？"
沈眠回头，看见李芊芊带着几个贵女款款走来。
李芊芊身着胭脂红蹙金海棠锦袄，下系翡翠撒花裙，环佩叮咚，珠翠生辉，在灯下格外耀眼。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贵女也都是锦衣华服，个个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沈眠"李小姐。"
沈眠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殿外飘雪。李芊芊打量着她素净的衣裳，目光最后落在那枚不起眼的蟠龙玉佩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李芊芊"沈妹妹这身打扮，倒真是......别致。与我等这般俗人，确是不同。"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酒杯突然一斜，半盏琥珀色的琼浆尽数泼在沈眠袖上。
冰凉的触感和甜腻的酒气瞬间浸透衣料，在天青色的衣袖上晕开一大片深紫，格外刺目。
李芊芊"哎呀！"
李芊芊掩口惊呼，眼中却无半分歉意，只有得色。
李芊芊"瞧我，竟是手滑了。沈妹妹这身料子虽朴素，湿了也是可惜呢。"
周围的窃笑声更明显了些。沈眠看着衣袖上迅速扩大的深色水渍，一股屈辱感冲上心头。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生生压下翻涌的情绪。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沈家儿女，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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