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猫版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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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很懂人情世故。

面对近在咫尺、香气诱人的美食，朝朝并没有立刻埋头狼吞虎咽。它先是抬起小脑袋，用它那毛茸茸的脸颊，轻轻地、带着十足讨好意味地，蹭了蹭贺峻霖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

一下，两下，喉咙里发出比之前更加响亮和满足的呼噜声，碧蓝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在说：“谢谢你呀，大个子，你真好。”

做完这套流畅而自然的“感谢仪式”，它才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却速度极快地享用起它的夜宵。

我看着它那副熟练的、带着一丝刻意讨好意味的姿态，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这模样，像极了很小时候的我。

在那个规矩大过天的深宅大院里，为了得到长辈一个赞许的眼神，为了一点点可怜的关注，我也会下意识地露出最乖巧的笑容，说着最得体的话，做着最符合他们期望的事。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目的性的亲近，与此刻朝朝蹭着贺峻霖手背的样子，何其相似。

都是为了在这不由己的环境里，获取一点点生存的资源和温暖的善意。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妙而清晰的想法——

我怀疑，朝朝就是猫版的、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我。

那个被层层规矩和“懂事”外壳包裹下的，那个会撒娇、会讨好、会因一点点温暖就满足不已，也会因为无聊和饥饿而“无理取闹”、试图引起注意的……最本真的我。

它在替我表达那些我早已习惯压抑的情绪和需求。

它的黏人，对应着我内心对陪伴的渴望。

它的顽皮，对应着我被束缚的天性中对自由的向往。

它此刻的讨好，对应着我深谙的、在这世间生存的某种无奈法则。

各个方面，它都像一面纯净的镜子，映照出我灵魂深处那个不曾完全长大的、渴望被爱、被关注、也被无条件接纳的小女孩。

贺峻霖蹲在那里，看着脚下的小猫亲昵地蹭过他之后，才开始安心进食。他没有立刻起身，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

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他伸出手指，极轻地、试探性地，抚摸了一下朝朝正在耸动的小脑袋。

朝朝没有躲闪，反而吃得更香了。

我站在窗内，看着月光下这一人一猫罕见和谐的画面，看着那个仿佛映照着我内心的小生命，正被那个我捉摸不透的男人，以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对待着。

心底那片冰封的湖，似乎又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朝朝很喜欢贺峻霖身上的味道，以及他这个人。

现在想来，也难怪它会在第一次与他正式打照面的那个清晨，就毫无顾忌地、大摇大摆地窝在他的枕头上。动物往往有着比人类更敏锐的直觉，能穿透层层伪装，感知到灵魂深处最本质的气息。

它大约从一开始，就从贺峻霖那冷峻的外表下，嗅到了某种让它感到安心、或者至少是让它觉得有趣的特质。

如今，经过院子里那场由“威胁”到“露肚皮”再到“蹭手讨食”的互动，小家伙像是彻底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得意洋洋地在心里盖下了认证章——“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这份“认证”直接体现在了行动上。

到了就寝时分，它不再仅仅满足于蜷缩在我枕边。当贺峻霖也躺下后，它会迈着优雅的小步子，在我们两人之间的空隙处来回踱步考察一番，然后，最终选择在他头侧、靠近我这边的地方，稳稳地卧下。

它将自己团成一个完美的雪白毛球，恰好卧在我与贺峻霖的枕头中间，仿佛一道柔软、温暖，且自带呼吸起伏的小小屏障。

它那满足而响亮的呼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首不成调的催眠曲，回荡在我与他之间那片曾经充斥着沉默与隔阂的空间里。

这个小生命，用它最纯粹的本能和喜好，蛮不讲理地闯入了我们之间，用它的方式，重新划分了这片领域的界限。

我侧躺着，能感受到朝朝身上传来的细微暖意，也能隐约闻到来自另一侧、贺峻霖身上那清冽的冷松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因着中间这个小东西的存在，似乎奇异地融合了一些，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贺峻霖似乎也默认了这突如其来的“第三者”。他依旧平躺着，呼吸平稳，但我能感觉到，他也没有立刻入睡。

我们之间，隔着一只安心熟睡的小猫。

它睡得那样沉，那样毫无防备，仿佛笃定了左右两侧的两个人，都会是它最安全的港湾。

在这无声的黑暗里，因为这个小生命的介入，某些坚硬的东西似乎在悄悄软化，某种无形的壁垒似乎在缓缓消融。

朝朝用它的选择，无声地告诉我们：或许，靠近一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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