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晚靠在门板上，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径直走向浴室，打算洗个热水澡驱散雨天带来的湿气和心里的些许疲惫。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被电子设备荧光笼罩的房间里，熙蒙正盯着屏幕上分割成数个小块的监控画面。
其中一个画面，清晰地显示着昌宁公寓八楼的走廊，803的房门紧闭。
他看着林晚有些匆忙地走进803，直到房门彻底关上，才将视线移开，懒洋洋地靠回电竞椅里，拿起手边的能量饮料喝了一口。
连日来，通过入侵公寓周边及部分公共区域的摄像头监控林晚，已经成为他的日常任务，或者说，是一种习惯。
起初，他觉得这女人的行为模式无聊透顶——漫无目的地闲逛，对着街景发呆，在咖啡馆一坐就是半天。
这种毫无目的性和紧张感的生活，与他习惯的隐藏在数据流背后、时刻保持警惕的世界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与他，与他的兄弟们，甚至与干爹傅隆生都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
没有阴影，没有算计，只有一种缓慢流淌的、带着淡淡伤感的宁静。
这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
他切换画面，调出了不久前咖啡店附近的街道监控回放。
画面中，林晚跟着胡枫和小辛走向熙旺的车，她脸上那种细微的、混合着感激、紧张和无奈的表情被高清摄像头捕捉得一清二楚。
熙蒙看着她在车门外犹豫，最终被“请”上副驾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大哥的气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尤其是对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乖乖女。
他随手敲了几下键盘，将这段监控视频单独保存、加密。
这种全方位的监控，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他就像一只隐藏在网络阴影中的蜘蛛，无声地编织着信息的大网。
而林晚，就是那只暂时落入网中、尚且懵懂不知的飞蛾。
他熟悉她每天的出行路线，知道她常去的那几家小店。
甚至通过唇语识别技术，大致能知道她在咖啡馆和胡枫他们聊了些什么。
这种掌控感，让熙蒙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熙蒙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最后画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像细小的藤蔓，从心底悄然滋生。
他开始变得不满足。
冷冰冰的屏幕，像素构成的影像，窃听来的模糊声音……
这些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一个鲜活的世界，看得见轮廓，却触摸不到温度。
他知道她常用的洗发水牌子，知道她看书时喜欢蜷在沙发角落，知道她早上醒来会对着窗外发几分钟呆……
但他从未闻过她身上是否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未曾感受过她说话时轻微的声波震动。
更没有亲眼见过她那双在监控画面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的眼睛，近距离看是否会有不同的神采。
想要真正地见到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几乎要烧尽他惯常的冷静。
这不是任务需要，干爹只要求监控，并未要求近距离接触。
这甚至带着风险，他向来避免从安全的阴影中走到聚光灯下。
可是……
他想知道，当她不是以一个模糊的影像，而是以一个真实的人站在他面前时，会是什么样子？
那种透过屏幕感受到的、让他感到陌生宁静的气息，在现实中是否同样存在？
熙蒙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股陌生的冲动。
他不能贸然行动。需要计划，需要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契机。
他的目光在监控画面上逡巡，大脑飞速运转，筛选着林晚的生活规律和可能的机会。
他知道她明天下午常去的那家图书馆，知道她习惯坐在靠窗的第二个位置……
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他关掉了大部分监控窗口，只留下图书馆内部及周边几个关键摄像头的画面。
然后，他拿起手机，快速查阅了明天图书馆的活动安排。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靠回椅背，拿起那罐能量饮料，将最后一点冰冷的液体灌入喉中。
电子设备的荧光映在他眼中，闪烁着一种与往常纯粹的冷静不同的、名为“期待”的光芒。
无形的蜘蛛，第一次主动想要离开自己编织的网，去近距离触碰那只引起他兴趣的飞蛾。
就在熙蒙沉浸于如何自然地与林晚偶遇的思绪中时，窗外楼下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低沉熄灭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种深植于本能的反应用现了。
熙蒙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个快捷键，屏幕上所有关于林晚的监控画面瞬间消失。
被替换成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代码流和几个无关紧要的网络安全监控界面。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两秒。
他不能让兄弟们，尤其是敏锐的大哥和干爹，察觉到他对于这个“监控目标”投入了超出任务范围的、个人化的关注。
这不符合他的角色，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疑问。
做完这一切，他才懒洋洋地从电竞椅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随手将空掉的饮料罐精准地投进几米外的垃圾桶，然后迈步朝房间外走去。
刚拉开房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小辛叽叽喳喳、带着夸张语气的声音。
小辛“……你们是没看到，大哥一出现，林晚那个表情，就像小学生见到班主任一样，瞬间就乖了！让她坐副驾驶就坐副驾驶，哈哈哈！”
熙蒙脚步未停，神色如常地走进客厅。
他看到熙旺正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托盘里，表情是一贯的沉稳，看不出喜怒。
胡枫则已经慵懒地陷进了沙发里，单手支着额头，似乎对小辛的聒噪有些无奈，又或许是单纯的疲惫。
傅隆生“然后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傅隆生端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向小辛，像是在听一件寻常的邻里趣事，但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小辛“然后就很正常地回来了啊。路上她几乎没说话，就安安静静坐着，倒是跟我们说了谢谢。哦对了，她还请我们喝了咖啡呢！”
傅隆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视线转而落在一旁沉默的胡枫身上傅隆生“阿枫，你觉得呢？”
胡枫“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比较内向，不太擅长交际。不像是有目的接近的样子。”
这时，傅隆生注意到了站在角落处的熙蒙。傅隆生“阿蒙，有什么发现吗？”
熙蒙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放松。
熙蒙“网络活动正常，无非是浏览新闻、查阅旅行攻略、看一些医学相关的文献。通讯记录简单，主要是和父母以及几个前同事的联系，内容无异样。线下动线固定，没有与可疑人员接触。”
他的汇报客观、冷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林晚只是一个纯粹的数据分析对象。
傅隆生听完，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吹了吹茶杯里浮起的热气。
小辛见话题似乎要结束，又凑到熙蒙身边。
小辛“二哥，你没亲眼看到真是可惜了，那个林晚近距离看还挺漂亮的，皮肤真好，就是胆子好像有点小……”
熙蒙眼皮都没抬一下，熙蒙“无聊。”
然而，在他看似毫无波澜的外表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下意识关闭监控画面的动作有多么迅速。
以及那个想要真正见到她的念头，在听到小辛描述她“胆小”、“皮肤好”时，变得愈发清晰和强烈。
他依旧隐匿在阴影中，扮演着冷静的黑客角色。
但一场由他主动策划的、脱离阴影的“邂逅”，已然在暗地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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