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辛的脚踝一天天见好,虽然离活蹦乱跳还差得远,但至少能在搀扶下,单脚蹦跶着去洗手间,不再需要完全依赖别人。
这种程度的“自由”显然助长了他想要彻底“逃离”这里的决心。在傅隆生这里,他感觉自己像被上了紧箍咒,多喝一口可乐都要被念叨,更别提其他“非分”之想。
于是,在伤后第十天,他迫不及待地宣布,小辛“我要回去了!”
彼时林晚也在,正看着他尝试用拐杖在客厅里进行短距离“航行”。
傅隆生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皮,目光在他仍不敢完全着地的左脚上停留一瞬,傅隆生“回去?摔死在外头干净。”
话是冷的,却没反对。
小辛“绝对不会!”
小辛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是压抑不住的雀跃。
林晚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她理解小辛想要回归自己熟悉、自由天地的迫切。她只是走上前,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脚踝,确认恢复情况良好。
林晚“回去后,这只脚还是尽量别用力。拐杖要用好,上下楼小心。记得按时喷药,肿胀如果反复,立刻冰敷。”
小辛“知道啦知道啦,姐姐你放心,我惜命得很!”
小辛满口答应,但那双乱转的眼睛显然已经飞回了兄弟们的窝。
林晚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口头叮嘱效果有限。她没再多言,只是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医药包。
下午,是熙旺开车来接的小辛。看着小辛像只出笼的鸟儿,虽然动作笨拙却兴致高昂地坐进车里,林晚站在公寓门口,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些天习惯了每天过来看看,突然少了这么个闹腾的“病号”,竟觉得这老旧的走廊过分安静了。
熙旺关上车门前,看向林晚,点了点头,算是道别和感谢。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拿出手机。林晚“熙旺先生,我把小辛后续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如果出现什么情况该怎么应急处理,都发到你手机上了。他……可能不太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麻烦你多留意一下。”
她选择发给熙旺,是基于一种直觉的判断。在这个看起来结构松散、成员性格迥异的家庭里,熙旺似乎是那个最沉稳、最有担当,也最可能管得住小辛的人。
熙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晚会如此细致。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的详细信息,里面条理清晰地罗列了注意事项、用药指导甚至复诊建议。他抬起眼,看向林晚的目光里多了些更深的东西,不仅仅是感激,更像是一种……基于专业能力的认可。
熙旺“好。谢谢。”
他言简意赅,但语气比平时缓和不少。
车子载着归心似箭的小辛和那份详细的“看护指南”驶远了。林晚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才转身慢慢走回公寓。
室里,恢复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寂静。
时光悄然流淌,算起来,她来到澳门,住进这栋昌宁公寓,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了。看过了大海,赴了日出的约,也在陌生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过许多遍。最初那种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悲伤,似乎被这里潮湿的海风、市井的烟火,以及隔壁那家时不时制造点“麻烦”的邻居,冲淡、磨平了些许棱角。
手机日历上的标记提醒着她,离开原来的生活轨道已经太久。
是时候回去一趟了。看看父母,处理一些琐事,或许……也是时候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人生该往哪里走。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变得迫切起来。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点开了机票预订软件。
目的地,是那个她出生、长大、求学、工作,也失去了最好朋友的城市。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筛选着航班日期。
……
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无数屏幕散发着幽绿的光,熙蒙蜷在宽大的电竞椅里,瘦削的身体几乎要被黑暗吞噬。
他盯着其中一块屏幕,上面分割着昌宁公寓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803的窗口黑着,林晚还没回来。
不,她回来了。
他嘴角无声地咧开,露出过于苍白的牙齿。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一个隐藏的进程被激活,直接连接上了林晚手机的底层数据流。
屏幕瞬间切换,清晰地映出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航班查询,三天后,返回她北方的故乡。
要走?
一股阴冷的、带着锈蚀气息的怒意他的胸腔。他还没看够。
还没看透她冷静皮囊下隐藏的裂纹,还没品尝够那种在暗处掌控她一切动向的快意。她怎么能走?
他的手指动了,悄无声息地潜入航空公司的售票系统,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他找到了她正在浏览的那个航班,精准地、一个一个地,将剩余的经济舱和超级经济舱座位锁定。
屏幕上,票数归零。
熙蒙满意地向后靠去,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想象着她此刻的表情——那惯常的平静会出现怎样的裂痕?是困惑地刷新页面?还是无奈地咬住下唇?
他等待着,呼吸轻得几乎不存在,如同蛰伏在墓穴深处的吸血鬼,等待着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他甚至能“听”到——通过他植入的监听程序——房间里,林晚手机页面刷新时那细微的电子音效,以及她可能发出的、压抑的叹息。
这感觉真好。
比透过冰冷的屏幕观察更好。像用无形的手,轻轻拨弄着提线,看着另一端的人偶,因他的意愿而改变轨迹。
屏幕的幽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飞蛾想飞走?那也得问过,编织这片黑暗的蜘蛛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