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姻缘司到轮回台的云阶，铺着一层细碎的云絮，踩上去软乎乎的，却没让柒月的心情轻松半分。
她攥着脖子上的莲花玉佩，跟着凌昭往前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玉帝说的“身死魂飞魄散”，越想越怕，脚步都有些发虚。
“凌昭，”
她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点颤。
“情劫到底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每一世都要被人追杀？会不会像被捉妖师用桃木剑捅心口那样疼？”
凌昭侧头看她，见她眉头皱成一团，眼底满是惶惑。
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药丸表面泛着淡淡的灵光，是仙门常用的忆苦丹，能模糊保留前世的情绪感应，却不记得具体的事。
“拿着。”
他把药丸递过去，声音放得温和。
“这是忆苦丹，吃了它，每一世轮回都能隐约记得要找一个人的念头。
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连我都认不出来。”
柒月接过药丸，捏在指尖看了看——药丸不大，闻着有点苦，她皱了皱眉：
“吃了这个，就不会忘了你吗？”
“不会完全忘。”
凌昭点头，看着她那副怕苦的样子，补充道。
“能记住点情绪，比如……我冻过你本体，你咬过我手指，这些不舒服的，或许能记得更清楚些。”
柒月立刻瞪他：
“好啊，你故意的！就盼着我记恨你是吧？”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仰头把药丸咽了下去——
苦是苦了点，总比转世后把凌昭当成陌生人强。
药丸刚下肚，她就觉得心口暖暖的，像是有股暖流顺着经脉蔓延开来。
刚才的恐慌感淡了些，反而生出点莫名的熟悉感，低头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玉佩也跟着微微发烫。
“哎，这药还挺管用。”
柒月眼睛亮了亮，突然想起刚才在凌霄殿外的“仇”。
眼珠一转，趁凌昭不注意，飞快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就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刚好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跟上次在云阶上咬的那口，凑成了一对。
凌昭没躲，任由她咬着，只觉得手背传来一阵细密的疼，混着点痒，竟不难受。
他看着她鼓着腮帮子、像只护食小狐狸的样子，眼底泛起一层笑意：
“咬够了？这下解气了？”
柒月松口，看着手背上的牙印，满意地点点头：
“解气了！这是罚你刚才在凌霄殿外不帮我说话，还冻我本体。以后每一世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咬你一口，记恨你一辈子。”
“好，让你咬。”
凌昭笑着，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过她咬出来的牙印，突然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战神玉佩——
那玉佩是卯日星君亲手所赠，墨玉质地，上面刻着展翅的金乌，是战神身份的象征。
他抬手，指尖凝出一点仙力，对着玉佩轻轻一掰。
“咔嚓”一声轻响，墨玉玉佩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两半，金乌的纹路也断成了两截，却依旧泛着淡淡的灵光。
凌昭把其中一半递到柒月面前：
“拿着。”
柒月愣住了，看着那半块玉佩，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另一半，连忙摆手：
“这是你的战神玉佩，很重要的吧？我不能要，万一丢了怎么办？”
“丢不了。”
凌昭不由分说，把半块玉佩塞进她手里，又抓起她的手，将玉佩按在她的莲花玉佩旁边。
“这玉佩能感应我的仙元，跟你的莲花玉佩凑在一起，就算轮回中隔得远，也能发热提醒。刚才玉帝说取件信物，这半块玉佩，比什么都管用。”
他顿了顿，眼神认真得让柒月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世不管你变成什么——是小狐狸，是公主，还是街边的乞儿，只要看到戴另一半金乌玉佩的人，就是我。别认错，也别弄丢，丢了……我怕找不到你。”
柒月攥着那半块墨玉玉佩，手心暖暖的，眼眶却突然红了。
她知道这玉佩对凌昭有多重要——
战神的信物，是荣耀，也是保命符，他却毫不犹豫地掰成两半，给了她一半。
“我不丢。”
她把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有些发白。
“我把它跟莲花玉佩系在一起，天天戴在脖子上，谁也抢不走。凌昭，你也不能丢，要是你把另一半丢了，我就算变成小狐狸，也不跟你走。”
“好，我不丢。”
凌昭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冷冰冰的战神。
“我把它戴在身上，每一世都带着，等你来认。”
两人走着走着，前方的云雾突然变得浓郁起来，隐约能看到一座巨大的石台矗立在云雾中——
石台是灰白色的，上面刻满了古老的轮回纹路，台边萦绕着淡淡的魂光，正是轮回台。
柒月的脚步顿住了，心里的恐慌又涌了上来。
她看着那座冰冷的石台，仿佛能看到无数魂魄从上面坠落。
消失在下方的轮回漩涡里，忍不住往凌昭身边靠了靠，抓着他的衣袖：
“凌昭，我们……我们能不去吗？我有点怕，我不想失去记忆，不想跟你分开。”
凌昭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而温和：
“别怕，我们不分开。就算失去记忆，就算变成陌生人，我也会找到你，护着你。九世而已，很快就过去，等我们历完劫，就回姻缘司，你继续守你的同心灯，我……我陪你一起守。”
柒月抬头看他，见他眼底满是认真，心里的恐慌渐渐散去。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赌气似的瞪他：
“谁要你陪我守灯？我一个人守得好好的。还有，九世情劫里，我才不要喜欢你，你那么凶，还冻我本体，我才不喜欢。”
凌昭的心口突然抽了一下——
不是渡劫后的疼，是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疼，像是怕她真的不喜欢自己，怕九世轮回里，她真的会爱上别人。
他皱了皱眉，压下那点异样，故意板起脸：
“最好如此，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跟我走，耽误我历劫进度。”
“我才不会！”
柒月梗着脖子，却偷偷攥紧了他的手，“你也不准喜欢别人！要是你敢喜欢别的仙子，我就把你的半块玉佩扔了，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好，我不喜欢别人。”
凌昭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还是嘴硬，“我只是怕你笨，没人护着会死得太早，耽误我的进度。”
柒月知道他是嘴硬心软，也不拆穿，只是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向轮回台。
到了台边，轮回台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白光。
下方的漩涡也开始旋转，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召唤他们。
凌昭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柒月，伸手把她的狐裘斗篷拉好，又摸了摸她脖子上的两块玉佩，确认系紧了，才说：
“准备好了吗？跳下去，就会进入第一世轮回，醒来后就会失去天界记忆，只有忆苦丹和玉佩能帮你。”
柒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凌昭，你要记得找我，要是你第一世找不到我，我就……我就咬你！”
“好，我找你。”
凌昭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我们一起跳，别怕。”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紧张，却也看到了信任。
他们同时抬脚，踏上了轮回台的边缘，下方的漩涡旋转得更快了，发出耀眼的白光。
“凌昭！”
柒月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却很清晰。
“下一世要是我变成小狐狸，你一定要把我揣在怀里取暖，给我喂灵草，不准嫌我笨！”
“好！”
“要是我变成公主，你不准做质子欺负我，要天天给我送花，不准骗我！”
“好！”
“要是……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找到我，别让我一个人走！”
凌昭的心里一紧，用力握住她的手：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护着你，每一世都护着你。”
话音落，两人同时纵身一跃，坠入了下方的轮回漩涡。
白光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凌昭的声音在漩涡中回荡：
“柒月，等着我，我来找你……”
柒月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带着点笑，又带着点哭腔：
“凌昭，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咬你一辈子！”
轮回台边的云雾渐渐散去，只剩下台面上的纹路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在记录着这场跨越九世的约定。
而姻缘司里的九转莲灯，灯芯上的金红光丝突然亮了一分，金红交织，像是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一世的轮回，开始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