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时,柒月是被一阵轻柔的呼唤吵醒的。
“公主,醒醒,该起身梳妆了,今日殿里要来了位贵客,陛下让您去前殿见见。”
“公主?”
柒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是绣着金线的明黄色纱帐,头顶是雕刻着凤凰的紫檀木床架,身上盖的被子软乎乎的,绣着繁复的云纹,触手生暖。
这和清风观的破床、山洞的冷石太不一样了,让她一时有些发懵。
她坐起身,身边立刻围上来几个穿着粉色宫装的丫鬟,手里捧着水盆、帕子和梳妆盒,恭敬地伺候着。
柒月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穿着精致的丝绸寝衣,低头又摸了摸脖子——
莲花玉佩安安稳稳地挂在那里,正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这是第二世了。
“我是……公主?”
柒月试探着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是呀,公主。”
为首的丫鬟笑着点头,“您是咱们大曜最受宠的长公主,赵灵月。陛下昨天还说,要给您找个最厉害的驸马呢。”
赵灵月?长公主?
零碎的记忆涌上来,凌昭在轮回台说的“选了个好点的身份”,原来竟是公主。
柒月心里偷偷乐了——这下好了,她是公主,肯定没人敢欺负她了,说不定还能欺负欺负别人,比如……比如那个让她咬了两次的凌昭。
洗漱梳妆用了近一个时辰,丫鬟们给她梳了双环髻,插了支赤金点翠步摇,又换上一身石榴红的宫装,裙摆绣着展翅的凤凰,走动时裙摆摇曳,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衬得她肌肤雪白,眉眼灵动,活脱脱一个娇俏明艳的小公主。
“公主真好看。”
丫鬟们围着她夸赞,柒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她现在是公主了,要有点公主的样子。
跟着丫鬟往前殿走,一路上雕梁画栋,金砖铺地,宫女太监们见了她都恭敬地行礼,喊着“长公主千岁”。
柒月心里美滋滋的,正想问问那“贵客”是谁,就听到前殿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北狄质子,阿昭,觐见——”
阿昭?
柒月的脚步猛地顿住,心口的莲花玉佩突然发烫,熟悉的气息顺着空气飘过来,让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拨开丫鬟的手,快步跑到前殿门口,探头往里看。
殿内站着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布料粗糙,和周围的锦衣华服格格不入。
他身形挺拔,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脸上带着点淡淡的疏离,却难掩眉眼间的俊朗——
那双眼,清澈又深邃,像极了清风观里的清玄,也像极了天界的凌昭。
他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正微微躬身,对着上座的皇帝行礼,动作标准,却透着股不屈的傲气。
是他!
柒月的眼睛瞬间亮了,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北狄质子,听起来就很可怜,刚好可以报报他在天界冻她本体、第一世让她哭那么久的仇!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迈着小碎步走进殿内,故意扬着下巴,摆出公主的架子,走到少年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声音清脆却带着点故意的刁难:
“你就是北狄来的质子?叫阿昭?”
阿昭抬起头,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心口的半块战神玉佩也微微发烫——
他不记得她是谁,却觉得眼前的小公主很熟悉,让他忍不住想靠近。他微微颔首:“是,见过长公主。”
“哼,”
柒月故意哼了一声,伸手戳了戳他手里的木盒,“这里面是什么?给陛下的贡品?该不会是些不值钱的破烂吧?”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皇帝咳嗽了一声,刚想开口,柒月却抢先说道:
“父皇,儿臣看他长得还算顺眼,不如就让他跟着儿臣吧?儿臣正好缺个伺候的人,让他给儿臣端茶倒水,跑腿打杂。”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既然灵月喜欢,那就依你。阿昭,以后你就跟着长公主,好好伺候她。”
“是。”
阿昭躬身应下,眼底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悄悄松了口气——能跟着她,好像也不错。
柒月得意地扬起嘴角,伸手抓住阿昭的手腕,把他拉出了前殿。
走出大殿,她立刻松开手,叉着腰,仰着小脸瞪他:“喂,阿昭,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知道。”
阿昭点头,看着她娇俏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那好,”
柒月眼珠一转,指着不远处的石桌,“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要温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
“是。”
阿昭转身,去旁边的偏殿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端过来,递给她。
柒月接过水杯,却故意手一抖,“哗啦”一声,水全洒在了阿昭的手上。
温水不算烫,却也让他的手微微泛红。
“哎呀,对不起呀。”
柒月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眼底却藏着笑意,“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递水的时候不稳呢。”
阿昭看着自己泛红的手,又看了看她眼底的小得意,心里哪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却没生气,只是淡淡道:“无妨,我再去倒一杯。”
他转身又去倒了一杯,这次递水的时候格外小心,柒月没找到机会找茬,只能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却有点不爽——他怎么不生气呢?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接下来的几天,柒月变着法地刁难阿昭。
让他去摘最高处的花,让他去捡最圆的石头,让他在太阳底下站着罚站。
可阿昭从来都不生气,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乖乖照做,哪怕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被树枝划破了手,也从不抱怨一句。
这天下午,柒月让阿昭去山上摘野果,说要吃最新鲜的。
阿昭去了很久才回来,手里捧着一小篮野果,却脸色苍白,左手的袖子上沾着血迹,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
柒月的心跳了一下,嘴上却依旧强硬,“摘个野果都能受伤,真没用。”
阿昭没说话,只是把野果递给她,左手微微垂着,不敢动。
柒月接过野果,却没心思吃,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忍不住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被树枝划了一下。”
阿昭低声说,不想让她担心。
柒月却不依不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他的袖子撸了起来——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渗血,伤口周围红肿,看起来很严重,显然不是被树枝划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这根本不是树枝划的!”
柒月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宫里的侍卫?”
阿昭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
“没有,真的是被树枝划的,公主别担心。”
“我才不担心你!”
柒月嘴硬,却猛地松开他的手,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寝宫,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瓶和一块干净的布条。
“过来!”
柒月把他拉到石凳上坐下,打开药瓶,里面是白色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这是她特意让太医配的止血药膏,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
她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阿昭的伤口上,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阿昭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口的玉佩烫得更厉害了,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你笑什么?”
柒月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脸瞬间红了,有些慌乱地把药瓶塞给他,“好了,药给你,你自己包扎吧。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跑,却不小心把药瓶碰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药瓶摔碎了,药膏撒了一地。
柒月的脸更红了,又气又急,转身瞪他:
“都怪你,谁让你刚才笑我的。药都摔碎了,我……我才不是特意给你拿药的,我只是……只是看你太可怜了,怕你死在宫里,父皇会怪我。”
阿昭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看着她嘴上强硬却眼底泛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布条,看着她说:“没关系,药没了就没了,伤口过几天就好了。谢谢你,公主。”
“谁要你谢我!”
柒月说完,转身就跑,跑进寝宫后,却靠在门上,捂着发烫的脸颊,心跳得飞快。
她才不是关心他,才不是心疼他,只是……只是怕他死了,没人给她端茶倒水,没人让她欺负了。
阿昭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捡起地上摔碎的药瓶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药膏,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他摸了摸心口的半块玉佩,低声说:“灵月……真好。”
他知道,她是嘴硬心软,就像……
就像很久以前,有只小狐狸,明明很怕他,却还是会叼着野果给他吃。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着温暖的光。
阿昭坐在石凳上,看着柒月寝宫的方向,眼底满是温柔——这一世,他是质子,她是公主,身份悬殊,却没关系。
他会好好护着她,像清玄护着小狐狸一样,像凌昭护着小仙娥一样,护着他的公主,护着他的柒月,再也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而躲在寝宫门口的柒月,偷偷探出头,看着石凳上的阿昭,心里的小九九又开始盘算——
其实,这个质子也不算太讨厌,要是他以后一直听她的话,一直让她欺负,她也不是不可以……不可以对他好一点。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吹乱了少年少女的心,也吹开了第二世情劫的序幕。
他们不知道,这场看似甜蜜的相遇,背后藏着怎样的风雨,却都在心底,悄悄种下了名为“喜欢”的种子,等着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发芽,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