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你没得选。”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利刃，一字一句地扎进我的心脏。

下颌骨被他捏得生疼，我被迫抬起头，跌入他那双风暴骤起的眼眸里。

那里没有了丝毫伪装的温情，只剩下赤裸裸的、不容抗拒的占有欲和疯狂。

那双眼睛，我曾在那间小小的木屋里见过无数次。见过它在晨曦中染上暖意，见过它在炉火旁映出跳跃的光，也见过它在担忧我时，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关切。

可如今，那片曾让我感到安宁的湖泊，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要将我彻底吞噬。

怒火与委屈交织着冲上头顶，盖过了所有的恐惧。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掌拍开他钳制着我下颌的手。

“我好歹帮过你！”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在山中岁月里，我从未对任何人如此疾言厉色。

可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那个会对我温和浅笑的“小江”了。

他被我拍开，玄黑色的宽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他却并不恼怒，只是垂眸，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被我拍红的手背，那动作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惜。

再抬眼时，他话语中竟带上了些许诱哄的意味：“本王知晓你救过本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陈设华贵却冰冷的房间，仿佛在展示他的权势与资本。

“本王也承诺会许你一生荣华，享尽富贵，小白还想要什么？”

他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我的四肢百骸。荣华富贵？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想要的，是山间清风，是林中鸟鸣，是那份无人打扰的宁静与自由。可这些，在他眼中，似乎一文不值。

“谁说一定要以身相许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失真的脸上，找回一丝一毫属于“小江”的痕迹。

“本王心悦你。”他薄唇微抿，神色竟少见地带上了一丝委屈，仿佛我的拒绝是多么不可理喻的辜负。

然而那丝委屈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更为浓重的偏执所取代，“小白，嫁给我，难道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嫁给你，就意味着要被困在这座名为“摄政王府”的华丽牢笼里，日日对着你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再也回不去我的山林木屋。

这些话堵在我的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怕，我怕说出口的瞬间，他眼中那最后一点伪装的柔情也会消失殆尽。

“我不想嫁人。”我最终只是垂下眼，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出了我的底线。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从滚烫变得冰冷。

“可本王想。”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下一瞬，我的手腕便被他牢牢扣住。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巨力传来，我整个人天旋地转，竟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以防摔落，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挣扎。“你放我下来！”

他却像是抱住了一件没有生命的珍宝，步伐沉稳地朝屋外走去，完全无视我的反抗。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混杂着一丝草药的清苦，那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我感到窒息。

“既然小白不愿主动开口答应，那本王便带你去看些东西。”他的声音就在我耳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 * *

怀中的身躯很轻，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却又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像一只误入陷阱的幼鹿。

段寒江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禁锢在自己怀里。

她的抗拒像一根根尖刺，扎得他心口发疼。他不明白，他已经将自己能给的一切都捧到了她面前——至高无上的地位，享用不尽的财富，还有一颗只为她跳动的心。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接受？

在山里的那些日子，她为他熬药时专注的侧脸，她递过蜜饯时微弯的眼眸，她听他讲山外故事时流露出的好奇……一幕一幕，都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那是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唯一感受过的温暖。从暗无天日的权谋争斗中挣扎出来，浑身是伤地跌入她的世界，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可她现在却要推开他。

“你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拳头一下下地捶打在他的胸膛上，那力道轻得像羽毛，却让他觉得比任何刀剑都更伤人。

“小白若是再乱动，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你。”他口中说着威胁的话，手臂却下意识地将她护得更紧了些，生怕自己一个不慎真的弄疼了她。

他抱着她，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无视了沿途下人惊愕的目光。

他必须让她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要让她看到他的决心，看到他为她准备的一切。

他想，或许是她没见过真正的富贵，所以才会眷恋那清苦的山野。

只要让她看到这泼天的财富，让她知道跟着自己能过上怎样神仙般的日子，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一定会的。

他只能这么想，也只敢这么想。

因为如果连这些都无法打动她，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

他停在一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前，这是王府最深处的库房。他抱着她，用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低声对守卫命令道：“开门。”

他要让她看看，他的真心有多重。

* * *

我的挣扎在他的铁臂面前显得如此徒劳。他牢牢地钳制住我，不让我挣脱分毫，那低沉的警告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危险：

“小白若是再乱动，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你。”

我浑身一僵，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我不是怕他伤到我，而是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偏执。

那是在山中，他伤口反复发作，高烧不退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喃喃说着“别走”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原来，那不是我的错觉。他骨子里的偏执与疯狂，一直都在，只是被那温和的表象深深地隐藏了起来。而如今，他不再隐藏了。

他不管我如何反对，还是将我带到了王府深处的一座建筑前。这里守卫森严，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你不可理喻！”我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不可理喻？”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胸膛震动，发出一声低低的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冰冷的嘲弄。

他抱着我，侧头对守卫下令，厚重的库房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刹那间，万丈金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等我适应了那炫目的光芒，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巨大的库房里，堆满了小山般的金银珠宝，各色宝石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彩，墙边挂着一匹匹色泽华美的绫罗绸缎，地上随意地堆放着一箱箱我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奇珍异宝。

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恐怕都比我那间小木屋，甚至整座山头加起来还要贵重。

“这些，都是本王为你准备的。”他抱着我，踏入这片金色的海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被这惊人的财富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你……”

他看着我震惊的模样，似乎很满意。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着炽热而疯狂的火焰，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一并灼烧。

“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在路上。小白，本王从未如此对待过一个女子，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本王吗？”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可那乞求的背后，却是更深的不容抗拒。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逼我。

这些冰冷的金银，就是他口中的“真心”吗？我忽然觉得无比悲哀，为他，也为我自己。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座山的距离，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先放我下来。”

这一次，他倒是依言将我放了下来。

但我的双脚刚一沾地，他的手臂便顺势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牢牢地困在他的身前，不给我留一丝一毫后退的余地。

“本王带你看这些，只是想让你知晓，本王对你是真心的。”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引起一阵战栗。

我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异样的感觉，脑中飞速地思考着对策。硬碰硬显然不行，只能先拖延。

“我知道了，”我垂着眼，不敢看他，“但是成亲这事……事关重大，还是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陡然转冷。

揽在我腰间的手突然发力，将我狠狠地按向他自己，坚硬的胸膛撞得我生疼。我们之间贴得密不透风，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小白是想趁机再逃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看穿的恼怒，和一丝被背叛的受伤，“本王告诉你，不可能！”

他看向我的眼神，称得上是凶狠，像一头被触怒的猛兽。

可那只落在我腰间的手，却在收紧之后，又变得轻柔似羽，仿佛怕弄疼了我。这温柔与凶狠的极致矛盾，让我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你……你放手！”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只是徒劳。

“不放！”他非但没放手，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从此再不分离。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我发间的清香。

然后，他抬起头，用那双盛满了偏执与疯狂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最后的通牒。

“小白，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答不答应嫁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