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京城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几分繁华与神秘。各色灯笼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酒楼茶肆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勾栏瓦舍传来阵阵喝彩。
上官弘与柳青青已换上了一身稍显体面、但仍不惹眼的布衣。上官弘重新做了简单的易容,掩去了过于出众的容貌,只保留了几分文气。柳青青也洗净了脸上的伪装,虽未施粉黛,但眉眼间的英气已难以完全遮掩。
两人避开熙攘的主街,穿行在光影斑驳的小巷中,朝着位于城东繁华地带的“听雨楼”走去。
听雨楼是一座三层高的木制建筑,飞檐斗拱,造型雅致。门前挂着两串精致的灯笼,上书“听雨”二字,笔力遒劲。楼内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琴声和茶客的低语,显得格调不凡,与周围喧嚣的酒楼形成对比。
站在楼前,柳青青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微微出汗。这里,或许就有她追寻了多年的答案。
上官弘目光扫过听雨楼周围,看似随意,却已将几个可能存在的暗哨位置记在心中。他低声道:“跟紧我,见机行事。”
两人踏入听雨楼。一股清雅的茶香扑面而来,大厅内布置得古色古香,屏风隔出一个个雅座,客人大多衣着体面,低声交谈,气氛安静而融洽。一名机灵的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是用茶还是……”小二笑容可掬。
上官弘不等他说完,便以一种带着几分落魄文人特有的清高与拘谨语气开口道:“请问,莫问先生可在?故人之后,受托前来,有‘守雨’之事相询。”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莫问先生”和“守雨”二字出口的瞬间,那店小二脸上的职业化笑容几不可察地凝固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虽然转瞬即逝,又恢复了热情:
“哎呀,真是不巧,莫先生今日外出访友,尚未归来。二位若是方便,可到二楼雅间稍坐等候,喝杯清茶,或许先生晚些时候便回来了。”
上官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与犹豫,看了看身边的柳青青,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
“二位请随我来。”小二躬身引路,带着他们穿过大厅,沿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将他们引入一间名为“竹韵”的僻静雅间。
雅间内陈设简洁,一桌四椅,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竹石图,窗外正对着一片小巧的中庭,竹影摇曳,环境清幽。
小二奉上香茗和两碟茶点,便恭敬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刹那,雅间内的气氛似乎瞬间变得不同。那悠扬的琴声和楼下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柳青青紧张地看向上官弘,用眼神询问。
上官弘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他端起茶杯,看似在品茶,实则内力已悄然运转,感知着周围的动静。这听雨楼,果然不简单。方才那小二,脚步沉稳,气息内敛,绝非普通跑堂。
时间一点点过去,茶香袅袅,窗外竹影婆娑。除了偶尔有其他雅间客人走过的轻微脚步声,再无其他异常。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上官弘放下茶杯。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并非预想中的“莫问先生”,而是另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和善、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笑容可掬,拱手道:“二位久等了。老夫姓金,是这听雨楼的掌柜。听闻二位寻找莫先生?不知有何要事?莫先生归期未定,或许老夫可代为通传?”
上官弘起身还礼,依旧扮演着落魄书生的角色,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金掌柜有礼。在下木易,这是内子。我等受家中长辈所托,有极其重要之物,需当面交予莫先生,并传达‘守雨’之约。此事关乎长辈遗命,实在不敢假手他人,还望掌柜见谅,告知莫先生确切归期,我等可改日再来拜访。”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有物传达”和“守雨”暗号,又显得合情合理,不露破绽。
金掌柜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上官弘和柳青青,尤其在柳青青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原来如此。”金掌柜恍然点头,“既然是长辈遗命,确实不可轻忽。只是莫先生行踪不定,老夫也确实不知他何时归来。不过……”他话锋一转,“二位既然持有信物,又知晓‘守雨’之约,想必并非外人。若信得过老夫,可将信物暂存于此,待莫先生归来,老夫必定第一时间转交,并安排他与二位会面,如何?”
柳青青心中一紧,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贴身收藏那半块金符玉牒的位置。母亲遗命,此物绝不能离身,更不能轻易示人!
上官弘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这……长辈再三叮嘱,此物必须亲手交到莫先生手中。恐怕……”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雅间的窗户毫无征兆地“砰”一声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开!一道黑影如同夜枭般疾射而入,手中一点寒光直取上官弘的咽喉!
与此同时,那一直笑容可掬的金掌柜,眼中凶光毕露,一直拢在袖中的手猛地抽出,竟是一柄淬了毒的短刃,狠辣无比地刺向近在咫尺的柳青青的腰腹!
变生肘腋!陷阱!
这根本不是什么接头的安全屋,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守雨”暗号,带来的不是援助,而是杀机!
“小心!”上官弘反应快如闪电,面对袭向自己的寒光,他不退反进,侧身避过锋芒的同时,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持械的手腕,右手并指,闪电般点向对方胸前要穴!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上官弘在如此近距离偷袭下还能如此迅捷反击,手腕剧痛,穴道一麻,顿时软倒在地。
而另一侧,柳青青虽惊不乱,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眼见金掌柜暴起发难,长年累月练就的反应让她几乎是本能地一个旋身后撤,同时腰间长鞭如同有了生命般弹射而出,“啪”地一声脆响,精准地缠住了金掌柜持刃的手腕!
“撒手!”柳青青厉喝,用力一扯!
金掌柜手腕吃痛,短刃险些脱手,但他内力显然远胜柳青青,手腕一抖,一股阴柔劲力传出,竟震得柳青青虎口发麻,长鞭几乎脱手!
眼看金掌柜挣脱鞭梢,短刃再次递出,直刺柳青青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而来,“嗤”地一声,精准地打在金掌柜的短刃之上!
“铛!”短刃应声而断!
是上官弘!他在解决第一个刺客的瞬间,便已援手而至!
金掌柜骇然变色,弃了断刃,足下一点,便欲撞破窗户逃走!
“留下吧!”上官弘冷哼一声,身形如影随形,一掌印向金掌柜后心!
金掌柜感受到背后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心知无法硬接,猛地回身,双掌齐出,试图抵挡!
“轰!”
双掌相交,金掌柜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眼中充满了惊骇与绝望。
上官弘看也不看他,一把拉住柳青青的手,脸色阴沉如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他没想到,隐曜司的据点,竟然变成了敌人的陷阱!莫问是叛变了?还是出了意外?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
两人毫不犹豫,从被撞破的窗户一跃而出,落入楼下漆黑的中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之中。
听雨楼内,只留下两具(或昏迷或重伤)的尸体,以及一个被巨大疑问和危机笼罩的谜团。
京城的第一站,便是一场生死杀局。前路,愈发凶险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