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
厚重的钟声敲破京城的宁静，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手持玉笏，鱼贯步入巍峨庄严的金銮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往日的紧张与期待，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朝会，注定不会平静。
靖王上官弘立于武官班首，身着紫色蟠龙亲王服，玉带蟒袍，身姿挺拔如松。他面容平静，眼神深邃，仿佛昨日王府门前那支墨羽箭带来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然而，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压，却让周遭几位品级稍低的官员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不敢直视。
龙椅之上，年轻的天子目光扫过群臣，在靖王身上略微停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随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淡漠。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话音刚落，御史台中，一位姓王的御史便迫不及待地出班，手持玉笏，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来了！殿中不少大臣精神一振，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安国公和周谨的方向，又迅速收回。
“讲。”皇帝声音平淡。
王御史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弹劾靖王上官弘！其一，身为摄政亲王，执掌隐曜司，肩负护卫王朝之重责，却于月前无故擅离京城，致使京畿防务出现空缺，此乃渎职之罪！其二，臣听闻，靖王此次回京，并非独自一人，更携一身份不明之江湖女子入府，安置于内院，此举有违礼制，更恐引狼入室，危及社稷安危！靖王殿下如此行径，实难为百官表率，臣恳请陛下明察，予以惩处，以正朝纲！”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虽然众人早有预料会有人发难，却没想到这王御史言辞如此激烈，直指靖王两大“罪状”——擅离职守与结交匪类！尤其是后者，将一个“江湖女子”与“危及社稷”联系起来，用心可谓歹毒！
安国公垂着眼睑，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笑。周谨则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龙椅上的皇帝并未立刻表态，目光转向靖王：“皇叔，王御史所奏，你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上官弘身上。
只见上官弘不慌不忙，缓缓出班，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他并未看那王御史，而是直接面向御座，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回陛下。王御史所言，纯属无稽之谈，捕风捉影，构陷亲王，其心可诛！”
他一句话便将性质定为“构陷”，语气强硬，毫不留情！
那王御史脸色顿时涨红：“王爷！下官……”
“住口！”上官弘猛地侧首，目光如电，直刺王御史，“本王离京，乃是奉陛下密旨，暗中查访关乎社稷安危之要案！此事陛下早已知晓，何来‘擅离职守’之说？莫非王御史认为，陛下不能差遣本王，还是……你认为本王的行踪，需要向你一个小小的御史台禀报？！”
他直接搬出了“陛下密旨”，将离京之事定性为公务，更是以势压人，反问得王御史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谁敢质疑皇帝？
不等王御史反应，上官弘继续道：“至于所谓‘江湖女子’……”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安国公和周谨，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寒，“本王带回府的，乃是关乎七年前邻县官银被劫悬案，以及近日京城数起命案的关键证人！其身份特殊，为保其安全，不得已才接入王府保护！王御史不分青红皂白，便污其為‘匪类’，更是污蔑本王‘引狼入室’！本王倒要问问，王御史如此急切地想要将这关键证人置于死地，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与那官银劫案，或是近日的命案，有所牵连？！”
这一番连消带打，反守为攻，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王御史本人，甚至隐隐牵扯出官银旧案和京城命案（暗指听雨楼事件及莫问失踪），其言辞之犀利，逻辑之严密，气势之逼人，让整个金殿瞬间鸦雀无声！
那王御史被他凌厉的目光和诛心之间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求助般地看向安国公方向。
安国公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上官弘如此强硬，不仅轻易化解了“擅离职守”的指控，更是直接将那女子说成“关键证人”，反将一军！
周谨见状，心知不能再让上官弘掌控节奏，立刻出班，语气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王爷息怒。王御史或许言辞过激，但也是一片为国之心。只是……王爷说那女子是官银案的关键证人，不知可有实证？又牵扯到近日哪些命案？若能公示于朝堂，也好平息物议，还王爷与那位姑娘一个清白。”
他这是以退为进，逼上官弘拿出证据，否则便是空口无凭。
上官弘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冷冷一笑：“周侍郎倒是关心得很。证据自然是有，但此案牵扯甚广，幕后黑手势力盘根错节，在未将其连根拔起之前，过早暴露证人身份与证据，岂不是打草惊蛇？周侍郎如此急切想要证据，莫非……也很关心这幕后之人能否被揪出来？”
他再次将问题抛回给周谨，话语中的暗示几乎不加掩饰！
周谨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阵红阵白，却也不敢再逼问，否则真成了“关心幕后黑手”了。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下方唇枪舌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肃容道：“好了。皇叔奉旨查案，自有其道理。王御史风闻奏事，虽有过失，念其初心，罚俸三月，以儆效尤。至于皇叔所查之案，事关重大，朕准你便宜行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肃清朝纲！”
皇帝一锤定音，既稍稍安抚了御史台（轻罚），又给予了靖王最大的支持和权限。
“臣，领旨谢恩！”上官弘躬身行礼，目光掠过面色难看的安国公和周谨，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第一回合，他完胜。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朝堂上的交锋暂时平息，但暗地里的较量，必将更加残酷和凶险。靖王已经亮剑，而他的对手，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风暴，已然降临这金銮宝殿，并将以更猛烈的方式，席卷整个京城。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