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与周谨的倒台,如同在京城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朝堂之上,势力重新洗牌,人人自危,又人人试图在新的格局中占据有利位置。市井之间,各种传言沸沸扬扬,靖王爷雷霆手段、智破逆党的故事被传得神乎其神。
然而,处于风暴眼的靖王府,在经历了一番疾风骤雨后,反而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平静。
上官弘依旧每日上朝、处理公务,隐曜司的运作更加高效隐秘,全力追查“幽冥宗”的残余势力以及那另一半金符玉牒的下落。王府内的防卫并未因首恶伏法而松懈,反而因为潜在的、更隐蔽的威胁而更加森严。
柳青青依旧住在凝香苑。她的身份在王府高层中已不是秘密,下人们虽不知具体,但也清楚这位姑娘是王爷极为看重、甚至不惜在朝堂上力保的“贵客”,伺候得越发小心周到。
日子仿佛平静下来。但柳青青却无法真正安心。
她时常会想起青云寨,不知道三叔公和寨民们是否安好,黑风寨有没有再去骚扰。她更会想起母亲,想起那半块改变了她命运的玉佩,想起那个隐藏在暗处、连名字都令人心悸的“幽冥宗”。
这一日,秋高气爽。上官弘难得有半日闲暇,命人在花园的凉亭中设了茶点。
“在府中住得可还习惯?若有烦闷,可让丫鬟陪你去街上走走,多带些护卫便是。”上官弘斟了一杯茶,推到柳青青面前。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身墨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闲适,但那股天生的贵气与威严依旧不容忽视。
柳青青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谢王爷关心,一切都好。只是……偶尔会担心寨子里。”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王爷,可有青云寨的消息?”
上官弘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已派人暗中关照,黑风寨近期不敢轻举妄动,你可放心。”
柳青青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两人一时无话。亭外菊花盛开,桂香隐隐,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身份的鸿沟,经历的巨变,都让两人无法再回到最初在山寨和逃亡路上那种看似随意(哪怕当时是伪装)的相处。
柳青青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然感觉手腕上的银镯被阳光晃了一下。她心中一动,想起一事。
“王爷,”她抬起手腕,露出那枚样式古朴的银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除了那玉佩,就只有这个了。我小时候贪玩,曾不小心把它摔出了一条极细的裂纹,母亲当时很是心疼,后来却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不知……这会不会也有什么特别?”
她只是下意识地一提,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这银镯看起来实在太普通了。
上官弘的目光却落在了那银镯上。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当他看清那银镯内侧似乎隐约刻着某种极其细微、几乎与磨损痕迹融为一体的纹路时,眼神微微一动。
“能给本王看看吗?”他伸出手。
柳青青愣了一下,依言褪下银镯,递了过去。
上官弘接过银镯,指尖在内侧那细微的纹路上轻轻摩挲,又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那纹路似乎并非装饰,更像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类似符咒或者密文的刻印!
他执掌隐曜司,涉猎极广,对各类奇门杂学均有了解。这银镯上的刻印,风格古朴诡异,与他曾在某些前朝秘档中见过的、属于某个早已消亡的古老部族的祭祀符文,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银镯也并非凡物?柳青青的母亲,将秘密分藏在了两处?玉佩是明线,而这看似普通的银镯,或许是更深的暗线?
上官弘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将银镯递还给柳青青,语气平和:“这银镯样式别致,你母亲定然十分珍视,好好收着吧。”
柳青青接过,有些疑惑地看了上官弘一眼,觉得他方才似乎看得格外仔细,但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将银镯重新戴好。
就在这时,雷朔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在上官弘耳边低语了几句。
上官弘闻言,眉头微蹙,对柳青青道:“府中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你且自便。”
说完,便与雷朔快步离开了凉亭。
柳青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那丝刚刚因赏花喝茶而略有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她知道,平静的日常之下,暗潮从未停止涌动。
上官弘与雷朔回到书房。
“王爷,刚收到密报。”雷朔压低声音,“我们在清查周谨密室时,发现了他与一个神秘人的通信,用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密码,目前还在破译。但其中反复提到了一个地方——‘北漠,赤炎城’!”
“北漠?赤炎城?”上官弘眼神一凛。那是远离中原的苦寒之地,也是前朝覆灭后,一部分残余势力可能流窜的方向。“幽冥宗”的总舵,难道在那里?
“还有,”雷朔继续道,“我们安插在江湖中的眼线回报,近期确实有一些形迹可疑、身手高强的不明人物,在暗中打听金符玉牒的消息,其描述的特征,与‘幽冥宗’颇为吻合。他们似乎……并未因安国公和周谨的倒台而放弃,反而活动更加隐秘和频繁了。”
上官弘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北方那一片广袤的疆域上。
果然,“幽冥宗”的根基不在京城,安国公和周谨不过是他们在朝中的代理人和棋子而已。打掉了棋子,却未能伤及根本。
真正的对手,还隐藏在遥远的北漠,如同毒蛇,伺机而动。
而柳青青手上的银镯,以及那尚未找到的另一半金符玉牒,依然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
京城的风波暂息,但一场跨越千里、直指前朝复辟核心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他和柳青青,都被卷入了这场事关王朝命运的洪流之中,无法置身事外。
接下来的路,或许将更加艰难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