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的血，如同泼洒在黑暗地图上的显影剂，让原本模糊的追踪范围骤然收缩。排查重心从流动的医疗点转向了固定的、可能提供藏匿功能的处所。陆烬圈定的“可能与顾云深集团有关联的产业”这一条件，像一把筛子，滤掉了大量无关地点。
顾云深的商业版图庞大而复杂，明面上的集团公司，暗地里控股的空壳公司，以及通过各种白手套控制的边缘产业，盘根错节。经侦部门的同事熬红了眼，才初步梳理出一份可能存在关联、且地理位置相对偏僻、适合藏身的物业清单——几家早已停工的郊区化工厂、几处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废弃仓库、还有几个名义上属于生态农业项目、实则经营不善长期闲置的养殖场。
侦查力量被分成数个小组，对清单上的地点进行同步外围侦查，避免打草惊蛇。
陆烬和林芷所在的小组，负责城东一片名义上属于“云深生态农业”旗下的、废弃多年的水禽养殖场。卫星地图上，那片区域被大片芦苇荡和交错的水道包围，几排破败的砖房散落其中，道路泥泞，人迹罕至。
傍晚时分，小组车辆停在距离养殖场一公里外的树林边缘。众人下车，借着暮色的掩护，徒步靠近。
越靠近养殖场，空气中那股潮湿的、混合着腐烂水生植物和禽类粪便的气味就越发浓烈。但在这令人不适的自然气味之下，林芷的眉头渐渐蹙紧。
她抬起手，示意队伍暂停。
“有味道……”她压低声音，鼻翼轻微翕动，“不是这里的……是那种特种润滑油的……很淡，但很新。”
风向正好从养殖场的方向吹来。那股冰冷的、属于“老鬼”的机油气息，如同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缠绕在腐败的自然气味中，指向那片死寂的砖房。
陆烬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小队成员立刻呈扇形散开，借助芦苇和残垣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核心区域包抄过去。
养殖场内部破败不堪，铁丝网东倒西歪，废弃的饲料槽里积满了发黑的雨水。主屋是一排红砖平房，窗户大多破损，用木板胡乱钉着。
林芷的目光锁定在最靠边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的窗户虽然也钉着木板，但缝隙处似乎比其他屋子更干净，门前的空地上，杂草有被近期踩踏的痕迹。更重要的是，那股机油和一丝极淡的、被极力掩盖的血腥气，正是从那里隐隐透出。
陆烬也注意到了异常。他示意两名队员从侧面迂回，自己和周野、林芷则从正面缓缓靠近。
距离那扇门还有十米左右，林芷突然停下，猛地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
“不止他一个！”她极低的声音带着警示，“里面还有一个人……气味很陌生……有……硝烟反应，很新！”
有枪！而且刚刚使用过或者擦拭过！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陆烬当机立断，改变了强攻计划。他打了个复杂的手势，示意周野和侧面队员准备突入，自己则和林芷后退几步，寻找掩体，同时通过耳麦呼叫外围支援。
就在周野准备破门的瞬间——
“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木门，竟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不是“老鬼”，而是一个身材精悍、穿着黑色运动服、眼神警惕如鹰隼的陌生男子。他手里没拿武器，但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
双方在暮色中对峙，空气仿佛冻结。
那陌生男子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野和他身后若隐若现的队员，最后，落在了稍远处掩体后的陆烬和林芷身上。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了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那意思很明显——请进。
这是一个邀请，还是一个陷阱？
陆烬的眼神与那陌生男子在空中交锋，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对方眼中那种属于同类、却又截然不同的冷漠与……评估。这不像是“老鬼”那种纯粹的凶戾，更像是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老鬼”在里面吗？这个陌生男子是谁？是“行动部门”的新接头人？还是另一股势力？
巢穴之影已然浮现，但笼罩其上的迷雾，却比想象中更加浓重。陆烬深吸一口气，对周野点了点头。
无论里面是什么，他们都必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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