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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尘踪

御卿辞

烛火燃至三更,宋御洐指尖刚划过王怀安家产登记册上的"江南盐场股权"字样,书房门便被急促推开。冕宁神色凝重地躬身,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天牢急报——王怀安不见了。"

宋御洐握着毛笔的手未抖分毫,只是抬眸时眼底已凝起寒霜:"何时发现的?"

"今日凌晨换岗时,狱卒发现囚室铁链断裂,墙壁被挖开半尺见方的洞口,看守的两名侍卫已被迷药放倒。"冕宁递上染着淡淡药味的布条,"刑部初步查验,迷药掺了曼陀罗花,药效极强。"

宋御洐指尖捻过布条,鼻尖萦绕的甜腻药味与案头瓷瓶里的清苦形成尖锐对比。他起身走到窗边,梧桐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语气听不出情绪:"封锁京城九门,排查所有出城车辆船只,尤其留意前往江南方向的行踪。"

"是。"冕宁刚要退下,又被唤住。

"王怀安的家眷拘押处,派人严加看守,"宋御洐目光落在远处宫墙的暗影里,"他既逃了,定会设法接走家眷。"

翌日清晨,刑部的加急奏报便递入宫中。陛下看着奏报拍案而起,当即传召宋御洐:"御洐,王怀安此獠罪大恶极,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朕命你即刻前往江南,务必将他捉拿归案!"

"臣遵旨。"宋御洐躬身领命,腰间的"逐影"剑随动作轻响,"臣请求带冕宁及十名暗卫同行,轻装简从,以免打草惊蛇。"

陛下颔首应允,又想起一事:"江南漕运司的李嵩,你可传令让他协助查案。此人经云正清举荐,做事颇为可靠。"

领旨出宫时,楚渊已在宫门等候,见他一身劲装便知来意,将一封书信塞进他手中:"这是江南旧部统领的联络方式,遍布各州府,遇事可速调人手。"又指了指他腰间的令牌,"凭此牌,他们皆会听令。"

宋御洐接过书信收好,只道:"淮之,北疆之事,劳你多费心。"

"废话。"楚渊拍了拍他的肩,"速去速回,别让那老贼跑了。"

两日后,江南昭平。细雨如丝,将这座水乡古镇笼罩在朦胧水汽中。白墙青瓦倒映在蜿蜒河道里,滨河石栏边的杨柳枝条垂入水中,漾开圈圈涟漪,倒让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淡了几分。

宋御洐携冕宁立于南楼客栈的柜台前,指尖敲了敲泛黄的入住登记簿。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日傍晚来的几人,看着就气度不凡,出手也阔绰,给了双倍房钱,说要清净,选了最里面的三间上房。"

"他们何时入住?样貌特征再仔细说说。"宋御洐的声音没有起伏,目光却如寒刃般扫过掌柜的脸。

掌柜缩了缩脖子,努力回忆道:"约莫酉时前后,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面容清瘦,左眉角有颗黑痣,说话声音沙哑,带着京城口音。随行的有两个妇人、一个少年,还有三个精壮的汉子,看着像护卫。"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老者进房后就没再出来,连晚饭都是让护卫端进去的。"

冕宁在一旁呈上画像:"可是与这上面的人相符?"画像上正是王怀安及其家眷的样貌,是根据天牢存档绘制的。

掌柜凑近一看,脸色骤变,连连点头:"是!就是他们!尤其是那老者,左眉角的痣一模一样!"

"第二日何时发现人不见的?"宋御洐翻看着登记簿上的出栈记录,昨日登记的七人,出栈栏只划了四个勾。

"清晨卯时打扫房间时发现的。"掌柜引着众人走到后院,指着墙角的排水暗道,"暗道出城直通芦苇荡,他们应该是从这儿走的。小的也是查了出栈人数不对,才赶紧报官的,谁知官差还没来,大人您就到了。"

宋御洐蹲下身,指尖拂过暗道边缘的泥土,沾了些许湿润的青色苔藓:"暗道通往何处?最近的村落或宅院在哪?"

"出了暗道是城外的青苇荡,穿过荡子往西是溪云村,往北是昭平镇的西市街,那里有不少租屋的商户。"掌柜连忙答道,"不过大人您放心,官府已经封了各个路口,他们肯定跑不远!"

宋御洐起身,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冕宁,带几人去溪云村排查,重点留意近日收留外人的农户。其余人随我去西市街,查近三日出租的宅院房屋。"

"是!"

西市街依河而建,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侧店铺林立,药铺、布庄、粮店错落有致。宋御洐沿着街边缓步前行,目光扫过每一处挂着"出租"木牌的门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令牌。转过街角时,一股熟悉的清苦药香飘入鼻腔,他脚步微顿。

不远处的巷口,一间挂着"云氏药铺"牌匾的铺子正在装修,几个工匠正忙着上梁。宋御洐立在巷口看了片刻,只见云卿若穿着素色布裙,正拿着账本与工匠核对用料,头发用木簪束起,侧脸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清丽。

"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冕宁低声问道。

宋御洐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无事,继续排查。"他刻意绕开了药铺所在的巷口,心中却已记下位置——此处离南楼客栈的暗道不过三里路程,需格外留意。

西市街的排查并无收获,租屋的人家虽多,但近期入住的皆是本地熟客。直至暮色四合,前往溪云村的暗卫才传回消息:"殿下,溪云村东头的李老汉家近日收留了几个外乡人,说是远房亲戚,行踪十分隐秘,我们试图靠近时被护卫阻拦。"

宋御洐随即拿出青铜令牌,传令带人赶往溪云村。村子依山傍水,家家户户都围着竹篱笆,李老汉家位于村东头最偏僻的位置,背靠竹林,门前有条小河,确实是易守难退的地势。暮色中,隐约可见院内有黑影走动,显然是护卫在巡逻。

"冕宁,你带两人绕到屋后竹林埋伏,若见人逃出便截住。"宋御洐低声部署,"其余人随我从正门突破,注意留活口。"

众人刚要行动,屋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女子的惊呼。宋御洐眼神一凛,抬手示意众人暂停——这动静不像是察觉了埋伏,倒像是起了内讧。

片刻后,院内的护卫突然乱了阵脚,有人高声喊道:"快去找大夫!夫人晕过去了!"

宋御洐抓住时机,低喝一声:"上!"众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入院中,护卫们猝不及防,很快便被制服。屋内,王怀安正抱着一名妇人焦急呼喊,见宋御洐等人闯入,脸色瞬间惨白,伸手便要去摸枕头下的匕首。

"别动。"宋御洐的剑已架在他颈间,寒意刺骨。王怀安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满是绝望。

冕宁带人搜查全屋,很快便从地窖里找出了王怀安的儿子和另一名妇人,还搜出了大量金银珠宝和几封未烧毁的密信。"殿下,发现密信,似乎是与朝中某人的往来信件。"

宋御洐接过密信,借着烛光翻看,信中并未署名,但提及"漕运通道"、"盐场利益"等字样,与当年张寻山案的线索隐隐相连,且还有设计远赴北疆的镇北侯。宋御洐他将密信收好,怒目落在王怀安身上:"王怀安,你先前想活捉我拿去威胁父亲,可曾想过有今日?"

王怀安梗着脖子,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宋御洐,你以为抓了我就结束了?朝中的网比你想象的密,你们迟早会栽进去!"

  

  冕宁正押着戴镣铐的王怀安及其家眷往院外走,刚踏过竹篱笆门槛,忽闻西市街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轰隆”一声,不远处的粮店门板被生生撞碎,十几个手持砍刀的壮汉从巷口冲出,见商铺便砸,遇百姓便砍,鲜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路。

“是王怀安的死士!”暗卫厉声提醒。宋御洐眸色一沉,抬手按住腰间“逐影”剑,目光扫过混乱的街巷——那伙人显然是故意制造骚乱,想趁乱劫走王怀安。他即刻转身,声音冷静得不含一丝波澜:“冕宁,带十人继续押解王怀安去官府大牢,沿途加派暗卫护送,不得有误。”

“剩下的人,随我分三路控制局面。”宋御洐指尖指向街巷三个关键路口,“东路守住布庄,防止他们往芦苇荡逃窜;西路堵住溪云村入口,避免波及村民;中路随我去西市街核心区域,优先保护百姓。”

指令刚落,他已提剑冲入人群。为首的死士见他袭来,挥刀便砍,宋御洐侧身避开,剑锋顺势划过对方手腕,砍刀“当啷”落地。他不恋战,只精准挑断对方筋脉,随即转向下一个暴徒——动作干脆利落,每一剑都直中要害。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句“砸了那间药铺!三个壮汉立刻提着斧头冲向巷口的云氏药铺。刚装修好的木质柜台被一斧劈成两半,药罐摔在地上碎裂,药材混着瓷片散落一地。云卿若正护着药铺里的老掌柜往后院躲,见斧头朝自己劈来,下意识闭上眼。

“铛!”金属碰撞声刺耳。宋御洐不知何时已赶到,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堪堪挡住斧头。他手腕微沉,借力将壮汉的斧头挑飞,另一只手抓住对方衣领,反手按在门框上,剑锋抵住其咽喉:“还不束手就擒!”

壮汉梗着脖子不肯开口,宋御洐却没再追问,只是目光扫过被砸得狼藉的药铺,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此时,另外两路暗卫已控制住局势,剩下的死士见同伙被擒,想往巷尾逃,却被宋御洐甩出的短匕射中膝盖,重重摔在地上。

从骚乱爆发到最后一个死士被制服,不过短短十分钟。宋御洐收剑入鞘,抬手擦去脸颊溅到的血渍,转身看向药铺门口——云卿若正扶着老掌柜起身,素色布裙上沾了不少灰尘,眼眶微微泛红,却还是先检查老掌柜有没有受伤。

“老掌柜,您没伤到吧?”云卿若轻声问,见老掌柜摇头,才松了口气。转身时,她忽然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愣在原地。

宋御洐缓步走近,身上的劲装还带着硝烟味,却刻意放缓了脚步,语气比平日温和了几分:“云姑娘。”

云卿若回过神,看到他身上的血迹,下意识皱起眉:“宋公子受伤了?快进来,我给你处理伤口。”说着便要拉他的手腕,却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手在半空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我没事,只是沾了别人的血。”宋御洐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药铺里的狼藉,“药铺被砸成这样,你……”

“无妨,只要人没事就好。”云卿若笑了笑,眼底却藏着一丝委屈,“只是刚进的药材都毁了,往后几日怕是没法给乡亲们看病了。”她还记得前段时日,宋御洐被追杀时浑身是伤,躲在她的屋檐下,是她用草药一点点治好他的伤。那时他说自己是京城来的富商之子,姓“宋”。

“药材的事,我帮你解决。”宋御洐脱口而出,又怕露馅,补充道,“我在江南有相熟的药商,明日让他们送一批过来,不会耽误你看病。”

云卿若眼睛一亮,连忙道谢:“那就多谢宋公子了!上次你离开后,我还担心你的伤口会不会复发,没想到这次能在这里见到你。”她凑近了些,仔细打量他的脸,“你好像比上次瘦了些,是不是在京城没好好吃饭?”

宋御洐喉结动了动,避开她的视线,语气有些不自然:“京城事务多,难免忙碌,宋某没想到,云姑娘竟来这里开了店铺。”

“正好西市街人多,乡亲们抓药也方便。”云卿若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布包,“对了,上次你落下的玉佩,我一直替你收着,想着若是再见到你,就还给你。”

布包里是一块白玉佩,上面刻着隐晦的“御”字,是他之前仓皇逃离时不小心掉的。宋御洐接过玉佩,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低声道:“多谢。”

  云卿若抬眸望他,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凌厉,眼底却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时,冕宁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殿下,王怀安已押入大牢,官府派人来接管后续事宜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云卿若听到了“殿下”二字。

云卿若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宋御洐:“宋公子,他叫你什么?”

宋御洐心头一紧,立刻打断冕宁:“没什么,他是我府上的管家,性子莽撞,总爱乱喊。”说着瞪了冕宁一眼,冕宁连忙低下头,改口道:“是,小人嘴笨,总爱喊错公子的称呼。”

云卿若虽有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只是笑道:“时间不早了,宋公子再见。”

“好。”宋御洐点头,又看了眼药铺里的狼藉,“晚上不安全,我让两个护卫留在这里,帮你守着药铺。”不等云卿若拒绝,他已招手让两个暗卫过来,“你们留在这里,保护云姑娘和老掌柜,明日药材送到后再离开。”

“是,公子。”暗卫躬身应道。

宋御洐又跟云卿若道别,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云卿若正站在药铺门口,月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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