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烛火摇曳,将三人的身影在雕花窗棂上拉得忽长忽短。张太傅亲手为李默与沈砚添了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却掩不住眸底的凝重。“柳成今夜突然发难,绝非偶然。”他指尖轻叩桌面,声音压得极低,“沈主事从边关日夜兼程赶回,按理说行踪极为隐秘,可柳成竟能精准找到太傅府,甚至不顾君臣礼节要强闯,这背后定有眼线通风报信。”
沈砚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杯壁的温热未能驱散他心头的寒意。“晚辈在归京途中已格外小心,避开了所有官道驿站,只走山间小路,沿途只与老周安排的暗线交接。”他眉头紧锁,细细回想归途中的每一处细节,“唯一可能暴露行踪的,是在城郊破庙歇脚时,曾遇到一队巡逻的京畿卫。当时我乔装成货郎,本以为能蒙混过关,可现在想来,那队京畿卫的统领看我的眼神,确实有些异样。”
李默猛地放下茶盏,青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内室中格外刺耳。“京畿卫?”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京畿卫统领赵奎本就是柳成的远房表亲!当年柳成靠着太后的关系,将赵奎从一个小小的百户提拔成统领,这二人早已是一丘之貉!看来你的行踪,就是赵奎透露给柳成的。”
张太傅缓缓点头,神色愈发沉郁:“如此一来,事情便更棘手了。京畿卫掌控着京城防务,赵奎若一心帮柳成,明日早朝我们即便能呈上密证,柳成也未必会束手就擒。他若煽动京畿卫哗变,或是在宫中设下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沈砚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另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递到二人面前:“这是晚辈在边关查到的另一条线索。藩王为了拉拢柳成,不仅承诺事成之后封他为异姓王,还暗中给了他一批私兵,就藏在京城外三十里的青龙寨。那青龙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平日里看似是山贼窝,实则是柳成囤积兵力的据点。”
李默接过纸笺,借着烛火仔细查看,越看脸色越沉。“好一个柳成!竟敢私藏私兵,这分明是早有谋逆之心!”他重重一拍桌案,语气中满是怒火,“明日早朝之前,我必须派人去青龙寨,将那批私兵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他们成为柳成的后手!”
“不可。”张太傅连忙摆手,“青龙寨地形复杂,且柳成的私兵个个身怀绝技,若是贸然派兵围剿,不仅难以成功,还会打草惊蛇,让柳成提前察觉我们的计划。如今最关键的是明日早朝,只要能在陛下面前揭穿柳成的罪行,拿到陛下的旨意,再名正言顺地出兵围剿青龙寨,才能一举将其拿下。”
李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点头道:“太傅说得是,是我太过冲动了。那依你之见,明日早朝我们该如何安排?”
张太傅目光扫过二人,缓缓开口:“明日早朝,沈主事先出列,将藩王与柳成勾结的密证呈给陛下。柳成必定会百般狡辩,甚至反咬一口,说密证是伪造的,想要诬陷他。此时,李国公便出列,呈上这些年柳成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的证据,这些证据是老夫与国公这些年暗中收集的,虽不足以定他谋逆之罪,却能让陛下对他产生疑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待柳成狡辩无力时,老夫再出列,奏请陛下传召京畿卫统领赵奎上殿对质。赵奎与柳成关系密切,只要陛下稍加审问,他必定会露出马脚。届时,我们便能趁机将柳成私藏私兵、泄露沈主事行踪之事一并奏报陛下,让柳成无从抵赖。”
沈砚闻言,心中稍稍安定:“太傅的计划周密,只是晚辈担心,陛下会不会因为太后的关系,对柳成有所偏袒?毕竟柳成是太后的亲弟弟,太后向来对他宠爱有加,若是太后在宫中为他求情,陛下恐怕会犹豫不决。”
提到太后,张太傅的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太后确实是个变数。”他叹了口气,“先帝在世时,太后便时常干预朝政,如今陛下年幼,太后更是权倾朝野。柳成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很大程度上是仗着太后的势力。不过,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陛下即便再念及亲情,也绝不会容忍有人动摇大明的江山社稷。只要我们证据确凿,陛下必定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李默也附和道:“沈主事放心,陛下虽年幼,却聪慧过人,深知江山来之不易。当年先帝托孤于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辅佐陛下,守护好这大明江山。明日早朝,我们定要据理力争,让陛下看清柳成的真面目。”
三人又商议了许久,从早朝时的言行举止,到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对策,都一一做了详细的安排。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明日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天刚蒙蒙亮,京城的街道上便已响起了马蹄声和脚步声。文武百官身着朝服,陆续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沈砚跟在张太傅身后,穿着一身从六品主事的官服,第一次踏入这庄严而肃穆的皇宫。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金色的琉璃瓦在晨曦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可在沈砚眼中,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隐藏着无数的阴谋与算计。
来到太和殿外,文武百官按照品级依次站好,低声交谈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沈砚目光扫过人群,很快便看到了柳成的身影。他身着紫色蟒袍,站在文官队伍的前列,正与身边的几位官员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不多时,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立刻停止交谈,整齐地跪伏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轻的皇帝身着龙袍,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上龙椅,目光扫过殿内的百官,缓缓开口:“众卿平身。”
“谢陛下!”百官起身,重新站好。
早朝伊始,几位大臣依次奏报了地方灾情、边境防务等事宜,皇帝都一一做了批复。眼看早朝即将接近尾声,柳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正准备出列,奏请皇帝将张太傅调离京城,却没想到沈砚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臣,兵部主事沈砚,有事启奏陛下!”沈砚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寂静的太和殿内回荡。
皇帝微微一怔,看向沈砚:“沈爱卿?朕记得你此前奉命前往边关巡查,何时回京的?可有要事奏报?”
柳成听到沈砚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故作镇定地看向沈砚,想要知道他究竟要奏报什么。
沈砚双手捧着密报,快步走到殿中,跪下奏道:“陛下,臣此次前往边关,不仅巡查了边防军备,还意外查获了一份惊天密证!这份密证乃是藩王与朝中重臣勾结的书信,他们意图谋反,颠覆我大明江山!”
“什么?!”皇帝脸色骤变,猛地从龙椅上坐直了身体,“沈爱卿,你所言当真?快将密证呈上来!”
旁边的太监连忙上前,从沈砚手中接过密报,呈给皇帝。皇帝颤抖着双手打开密报,仔细阅读起来,越看脸色越沉,眼中的怒火也越来越盛。
柳成站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这份密证一旦被皇帝确认,他就彻底完了。于是,他连忙出列,跪在地上,大声奏道:“陛下!臣冤枉啊!这沈砚分明是伪造密证,想要诬陷臣!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明更是鞠躬尽瘁,怎么可能会与藩王勾结谋反呢?”
皇帝看完密报,将密报重重摔在龙案上,怒视着柳成:“柳成!你还敢狡辩?这份密报上不仅有藩王的亲笔签名,还有你的印章,你还想抵赖不成?”
柳成连忙磕头:“陛下,臣真的是被冤枉的!这印章肯定是沈砚伪造的,他一定是与藩王勾结,想要嫁祸给臣!陛下明察啊!”
就在这时,李默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奏道:“陛下,臣有话要说!沈主事忠心耿耿,绝不可能伪造密证诬陷柳成!相反,柳成这些年在朝中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欺压百官,早已引起众怒!臣这里有柳成这些年贪赃枉法的证据,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李默将一叠厚厚的奏折呈了上去。皇帝接过奏折,翻看了几页,脸色更加难看。这些奏折上详细记录了柳成这些年的罪行,时间、地点、人物都清清楚楚,还有许多官员的联名弹劾信。
柳成见状,心中更加慌乱,大声喊道:“陛下!这些都是假的!是他们串通好的,想要陷害臣!太后!臣要见太后!”
提到太后,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就在这时,张太傅上前一步,奏道:“陛下,柳成身为国舅,不仅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勾结藩王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如今证据确凿,柳成却还敢在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提及太后,分明是想借助太后的势力逃脱罪责!陛下若是此时姑息纵容,不仅会让朝中奸臣更加肆无忌惮,还会寒了天下忠臣的心啊!”
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张太傅说得对,若是今天放过柳成,将来必定会酿成更大的祸患。于是,他看向身边的太监,沉声道:“传朕旨意,将柳成拿下,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是!”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将柳成死死按住。柳成拼命挣扎,大声喊道:“陛下!臣是冤枉的!太后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侍卫们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将他拖了下去。太和殿内一片寂静,文武百官都低着头,不敢出声。他们都知道,柳成倒台,意味着太后的势力将受到极大的打击,朝堂的格局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看着柳成被拖走的背影,脸色依旧阴沉。他看向张太傅、李默和沈砚,缓缓开口:“张太傅、李国公、沈爱卿,今日多亏了你们,才揭穿了柳成的阴谋,保住了大明江山。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张太傅连忙跪下奏道:“陛下,臣等身为大明臣子,为陛下分忧,为江山社稷出力,乃是分内之事,不敢奢求赏赐。只是柳成虽已被拿下,但他私藏私兵于青龙寨,意图不轨,还请陛下即刻下旨,命人前往青龙寨,将那批私兵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皇帝点头道:“太傅所言极是。李国公,朕命你率领禁军,即刻前往青龙寨,剿灭柳成的私兵,不得有误!”
“臣遵旨!”李默连忙跪下领旨,随后起身,快步走出太和殿,召集禁军去了。
皇帝又看向沈砚:“沈爱卿,你此次立下大功,朕晋升你为兵部郎中,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你可要继续为大明效力,不负朕的期望。”
沈砚跪下谢恩:“臣多谢陛下恩典!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大明江山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早朝结束后,文武百官陆续离开太和殿。张太傅看着沈砚,眼中满是欣慰:“沈主事,如今柳成已被拿下,青龙寨的私兵也即将被剿灭,朝堂的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
沈砚点头道:“这多亏了太傅和国公的帮助,若是没有你们,晚辈即便拿到了密证,也难以在朝堂之上揭穿柳成的罪行。”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走来,对张太傅和沈砚说道:“张太傅,沈郎中,太后有请,还请二位随咱家前往慈宁宫。”
张太傅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他们知道,太后此时召见他们,必定是为了柳成的事情。但皇命难违,二人只能跟随太监,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慈宁宫内,气氛压抑。太后身着华丽的宫装,端坐在宝座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看到张太傅和沈砚走进来,冷冷地开口:“张太傅,沈郎中,你们可知罪?”
张太傅连忙跪下奏道:“太后息怒,臣不知身犯何罪?”
太后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柳成是哀家的亲弟弟,你们竟敢在朝堂之上诬陷他谋反,将他打入天牢!你们分明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没把这大明的规矩放在眼里!”
沈砚也跪下奏道:“太后,臣并非诬陷柳成国舅,而是确有证据证明他与藩王勾结谋反。那份密证上有藩王的亲笔签名和柳成国舅的印章,绝非伪造。而且李国公还呈上了柳成国舅这些年贪赃枉法的证据,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
“铁证如山?”太后冷笑一声,“不过是你们串通好的把戏罢了!哀不管你们有什么证据,哀只知道,柳成是哀的弟弟,他绝不会谋反!张太傅,哀命你即刻前往天牢,释放柳成!否则,哀定要奏请陛下,治你们的罪!”
张太傅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后:“太后,柳成谋反乃是重罪,证据确凿,臣绝不能释放他!若是太后执意如此,臣只能抗旨不遵!”
“好一个抗旨不遵!”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张太傅,你不要以为你是先帝托孤之臣,就可以为所欲为!哀现在就去见陛下,让陛下下旨,治你们的罪!”
说着,太后便起身,准备前往太和殿见皇帝。就在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跑进来,跪奏道:“太后,不好了!李国公率领禁军前往青龙寨,不仅剿灭了柳成国舅的私兵,还查获了大量的兵器和粮草,以及柳成国舅与藩王往来的更多密信!如今李国公已经将这些证据呈给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怒,下旨将柳成国舅定为谋逆罪,择日处斩!”
“什么?!”太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成不仅私藏私兵,竟然还与藩王有更多的密信往来,这下,就算她想为柳成求情,也无能为力了。
张太傅和沈砚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柳成的罪行已经无可辩驳,太后再也无法为他开脱了。
太后瘫坐在宝座上,眼中满是绝望和痛苦。她看着张太傅和沈砚,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们……你们赢了……”
张太傅站起身,对着太后躬身道:“太后,臣等并非有意与太后为难,只是柳成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臣等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才不得不这么做。还请太后保重身体,不要再为柳成的事情伤神了。”
说完,张太傅和沈砚便转身离开了慈宁宫。走出慈宁宫,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明媚。沈砚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感慨万千。这场惊心动魄的朝堂斗争,终于以正义的胜利而告终。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大明的江山社稷,还需要更多的忠臣良将去守护。
几日后,柳成被押赴刑场,执行斩刑。京城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目睹这一罪有应得的奸臣被处死,无不拍手称快。而沈砚、张太傅和李默,也因为此次平定叛乱有功,受到了皇帝的重赏和百姓的爱戴。
朝堂之上,奸臣被除,风气焕然一新。文武百官都尽心竭力地为大明效力,边境也趋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沈砚站在太和殿上,看着年轻的皇帝意气风发地处理朝政,看着朝堂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欣慰和自豪。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的百姓,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夜色再次降临,京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张太傅、李默和沈砚再次相聚在太傅府,举杯畅饮。“如今朝堂安定,百姓安康,我们总算是没有辜负先帝的嘱托。”张太傅举起酒杯,感慨地说道。
李默和沈砚也举起酒杯,与张太傅碰杯:“是啊,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守护好这大明江山,让它长治久安。”
杯中酒液清澈,映照着三人的笑容。窗外,月光皎洁,繁星点点,仿佛在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安宁而祝福。一场决定朝堂命运的风暴已然过去,而大明的未来,正朝着更加光明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