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把夏末最后一点黏腻吹散在空气里。高二（3）班的教室门被推开，温恪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站在门口时，正撞见班里炸开的喧闹——后桌男生把篮球往桌肚里塞，前排女生凑在一起分享新买的香薰，值日生挥着黑板擦，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

“新同学？快进来吧，就剩靠窗那个空位了。”站在讲台上的同学扶了扶眼镜，指了指第三排最边上的位置。

温恪应了声“谢谢”，脚步放轻往里走。校服是刚领的，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搭在臂弯，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清瘦的轮廓。走廊外的雨刚停，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他鞋边投下一道亮晃晃的光斑，他下意识把脚尖往阴影里挪了挪。

“借过一下”

有人从他身边侧身挤过，带起一阵清冽的皂角香。温恪抬眼，只来得及瞥见对方白衬衫的下摆和骨节#分明的手腕，那只手正把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往桌上放，动作利落。

教室里更吵了。斜对角的男生把矿泉水瓶往空中抛，接住时发出“砰”的闷响；几个女生围着讲台，争论着昨晚更新的偶像剧剧情。温恪把课本小心放在空桌上，指尖抚过崭新的封面，油墨味混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汗味，是属于开学第一天的、鲜活又吵闹的味道。

邻座的椅子被拉开，温恪抬眼，看见个清瘦的男生。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露出一点锁骨，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手里捏着支黑色水笔，正往练习册上写着什么，侧脸的线条清清爽爽，像刚被雨水洗过的青竹。

温恪的目光顿了顿，又飞快地收回来，假装整理桌角的练习册。心脏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像窗外没散干净的雨雾，在胸腔里晕开一点湿意。

前排的男生突然转过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赵磊。”

温恪笑了笑，声音放得温软：“你好，温恪”

赵磊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紧张，咱们班就爱热闹！对了，旁边那位是程野禾，学习超厉害的，就是……”他挤挤眼睛，“有点‘生人勿近’那味儿。”

温恪顺着他的话瞥过去，程野禾刚好写完最后一行字，把练习册合上，起身去讲台拿课表。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肩线，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腰一小片皮肤，干净得像没被触碰过的草稿纸。

教室里的喧闹还在漫溢，有人把篮球往窗外扔，有人抱着一摞试卷追着老师问问题。温恪把赵磊塞给他的薄荷糖揣进裤兜，指尖触到糖纸的凉意，心里那点初来乍到的局促，竟被这满室的鲜活吵嚷，悄悄烘得暖了些。他翻开课本第一页，油墨的香气混着空气里的青春气，忽然觉得，这个吵吵闹闹的九月，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