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婚

第六章 抢婚

和平饭店内，穹顶高悬，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宾客满座，衣香鬓影，皆是南都与魔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舒缓的婚礼进行曲流淌在空气中，却压不住某种无形的、逐渐弥漫开来的紧绷感。

红毯的尽头，楚天阔一身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他看着红毯另一端，由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邬茠禾的母亲）搀扶着，正缓缓向他走来的新娘。

邬茠禾低着头，纯白的头纱遮掩了她大半面容，只能看见她紧抿的、涂着艳丽口红的唇，以及握着捧花、指节微微发白的手。那捧花，是由碎冰蓝、黑武士等稀有玫瑰组成，价值不菲，却仿佛有千斤重。

司仪用饱含情感的声音念着誓词：“楚天阔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女子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楚天阔目光深邃地看着邬茠禾，声音清晰而笃定：“我愿……”

“不愿意！”

一声冰冷、斩钉截铁，仿佛带着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声音，骤然从大厅入口处炸开，瞬间击碎了所有温馨的假象。

“哗——”

全场哗然！

所有宾客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大厅那两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被完全推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逆光而立。一身纯黑，从西装到衬衫，再到领带和皮鞋，极致的黑，仿佛将门外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只留下一个深沉、肃杀、带着无尽压迫感的轮廓。

正是许白年。

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沉稳，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他无视了所有惊愕、探究、愤怒的目光，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只死死地锁在红毯尽头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叶子杰不知何时已溜到了宾客席一侧，对着几个早就混进来的、穿着花里胡哨但眼神精干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微微点头，悄然散开，隐隐控制了几个关键的出入口。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楚家的婚礼！”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几名保安立刻上前阻拦，声色俱厉。

许白年看都没看他们，只是脚步未停。他身后，如同鬼魅般闪出朱雀的身影。她依旧穿着军装常服，肩章上的四颗将星在灯光下冰冷夺目。她甚至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扫了那些保安一眼，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杀气瞬间迸发，让那几个保安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色煞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滚。” 朱雀红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无人再敢上前。

许白年就这样，在死寂的大厅和无数惊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了红毯中央，距离那对新人不足十米。

楚天阔脸上的完美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鸷，但他依旧维持着风度，只是眼神冰冷如刀：“这位先生，我不记得邀请过你。如果你是来祝贺的，我欢迎。如果你是来捣乱的……”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威胁不言而喻，“恐怕是选错了地方。”

许白年终于将目光从邬茠禾身上移开，落在楚天阔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寒意森然的弧度：“楚天阔，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演戏。”

“十年？” 楚天阔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仔细打量着许白年刚毅的面容和那一头刺眼的白发，一个早已被他遗忘在尘埃里的名字和身影猛地浮上心头，他失声低呼：“是你？！许白年？！你竟然没死？”

“托你的福，” 许白年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地狱不肯收我，让我回来……清算旧账。”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邬茠禾，看着她因为听到“许白年”三个字而猛然剧震，猛地抬起头，那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和心底的娇艳脸庞，此刻血色尽褪，写满了无法置信和惊惶。

“茠禾，” 许白年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这就是你想要的？站在这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凶手身边，穿着洁白的婚纱，接受众人的祝福？”

邬茠禾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中的震惊逐渐被痛苦和挣扎取代，右嘴角那点诱人的朱砂痣，此刻也仿佛黯淡无光。

“白年……我……” 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蚊蚋。

“呵，” 许白年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满是苍凉和讽刺，“十年前，你看着我父母含冤莫白，看着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驱逐出南都。十年后，你就要嫁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势陡然攀升，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楚天阔和邬茠禾：“告诉我，邬茠禾！看着我父母的灵位，你今晚能安然入睡吗？穿着这身用我许家鲜血染红的婚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够了！” 楚天阔厉声打断，他将邬茠禾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许白年那几乎要将人刺穿的目光，“许白年，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十年前你父母是意外身亡，与你盗窃学校机密被开除一样，都是咎由自取！至于茠禾，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保安！把这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更多的保安从四周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眼神凌厉、气息沉稳，显然是楚家暗中培养的保镖。

叶子杰吹了声口哨，顿时，宾客席中站起了十几个看似纨绔，实则身手不凡的年轻男子，挡住了那些保镖的去路。场面瞬间剑拔弩张，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许白年却对周围的混乱视若无睹，他的目光依旧穿透楚天阔，死死盯着他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

“邬茠禾，”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最后通牒般的决绝，“现在，跟我走。否则，今日这婚礼，必变葬礼。”

话音落下，整个婚礼大厅，落针可闻。

只有邬茠禾剧烈的心跳声，和她母亲在一旁压抑的啜泣声，清晰可闻。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满头的白发，那眼里的沧桑与痛楚，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与……一丝被她刻意忽略的，深藏眼底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什么。

泪水，终于冲垮了堤坝，从她精致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洁白的婚纱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跟她走？走向未知的复仇与毁灭？

还是留下？留在虚伪的繁华与安稳，以及无尽的内心煎熬之中？

她的选择，将决定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许白年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如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被迫做出选择一样，现在，他把这个选择，抛给了她。

抢婚，抢的不只是人，更是那颗早已蒙尘的心，和一段血海深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