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计划”的失败,如同一记无声的惊雷,震动了地下城的根基。光耀会议长霍兰德在控制室的黑屏前僵立了十分钟,然后像一尊被抽去骨架的泥塑,瘫倒在地。他被医护队匆忙抬走,权力也随之从光耀会手中滑落。
地下城没有立刻陷入混乱,而是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无所适从的静默。能源供给依旧稳定,但精神的灯塔熄灭了。他们试图点燃太阳,却被夜幕本身温柔地“拒绝”了。这种超越理解的力量,比任何武器都更令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临时接替的管理委员会由各领域的专家组成,他们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派遣一个非武装的、由科学家和心理学家组成的代表团,正式与地表接触。星尘,成为了双方唯一认可的中间人。
代表团团长是年迈的地质学家沃克,他曾是艾略特的旧识,也对星尘抱有善意。当他们穿着轻便的防护服,踏足那片发光的森林时,所有的仪器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这里的辐射水平处于完全无害的本底状态,空气成分纯净,富含负氧离子,甚至比地下城循环过滤的空气更宜人。而能量读数则显示着一种稳定、温和却庞大的生物能量场,与任何已知的物理辐射都不同。
沃克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一丛散发着琥珀色光芒的苔藓。苔藓微微收缩,光芒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回应着他的触摸。
“艾略特是对的……”沃克喃喃自语,老花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们一直生活在恐惧里,恐惧黑暗,恐惧未知。却不知道,黑暗本身可以孕育出如此……辉煌的生命。”
星尘引导他们来到母树之下。夜之子们安静地聚集在周围,他们身上的光纹柔和地脉动着,带着警惕,也带着一丝好奇。那个曾与星尘意识连接的首领——星尘现在知道他被称为“守光者”奥尔——走上前,将一枚散发着微光的、形似果实的水晶状物体递给沃克。
通过星尘的翻译和奥尔传递的意念碎片,沃克明白,这是一种信息载体,记录了“暗光”能量的基本特性和与人类共存的可能性方案。它并非技术蓝图,而更像一种……生态指南。
代表团返回地下城,带回了那颗“光种”和详尽的报告。希望的萌芽,开始在绝望的废墟上生长。一些大胆的年轻人开始申请成为“新守夜人”,不是去维护旧时代的墓碑,而是去学习如何在新世界中生存。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转变。霍兰德的忠实追随者,以及一些坚信人类至上、无法接受与“变异体”共享世界的人,转入了地下,组成了被称为“余烬”的抵抗组织。他们坚信,星尘和夜之子是引诱人类走向堕落的恶魔,夜幕的辉煌不过是诱饵。他们暗中破坏与地表的通讯,散布恐慌言论,誓言要夺回“纯粹”的人类文明。
星尘知道,“余烬”的火星虽小,却可能在脆弱的和平上点燃大火。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她站在母树下,感受着脚下大地磅礴而温和的生命力。父亲的预言已经实现,她找到了朝阳。现在,她要做的,是守护这片晨曦,让它有足够的时间,照亮更多尚在黑暗中徘徊的心灵。
她看向手中平静的“暮光之星”,又望向地下城入口的方向。旧的冲突看似结束,但新的挑战,如同夜幕中潜藏的暗流,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独的探寻者,她的身后,站立着一个正在苏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