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者”的回应带来的振奋情绪尚未平息，一道最高级别的、代表着“毁灭级威胁”的紧急警报，如同冰水般浇遍了整个联合指挥中心。警报源，是部署在海王星轨道之外、柯伊伯带边缘的“静默哨兵九号”。
指挥官伊莎贝拉·陈第一时间调取了九号传回的数据。主屏幕上，原本代表本地时空平稳状态的柔和绿色波形，被一道突兀的、锯齿状的、充满侵略性的猩红色脉冲彻底撕裂。那脉冲并非持续存在，而是以一种极其规律的、如同心跳又如同深海巨兽呼吸般的节奏，间歇性爆发。每一次爆发，都伴随着强烈的维度扭曲读数，其能谱结构与“归档者”信息中描述的“裁剪者”特征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更令人不安的是共鸣师团队的报告。首席共鸣师，一位精神力极强的年轻夜之子，在尝试感知这股波动时，几乎精神崩溃。他描述那感觉“并非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删除’意愿，像一股绝对零度的潮流，所过之处，连时空本身都似乎在哀嚎并趋于‘简化’和‘虚无’。”
“轨迹！”伊莎贝拉厉声问道。
“轨迹分析完成！”导航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标并非直指太阳系……它的路径是从柯伊伯带外侧约零点三光年处掠过，其‘感知锥’的覆盖范围……刚好擦过了我们最外围的哨站网络！”
仅仅是“擦过”。就像一头隐匿于深海的巨鲸，在黑暗中摆动尾鳍，其产生的暗流波及了远方一艘小艇的船底。但即便是这微不足道的波及，其展现出的力量本质，已让所有知情者感到彻骨的寒意。
数据显示，在这股波动“擦过”的短短几分钟内，哨兵九号表面的“虚空星苔”有百分之三十出现了不可逆的“晶化”和能量逸散，其灵须网络大面积坏死。哨站本身的维度稳定锚也承受了巨大压力，多个系统过载报警。如果被其“感知锥”正面扫中，甚至只是更近距离地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琳博士盯着屏幕上那缓慢移动、逐渐远去的猩红信号标记，脸色苍白。“它们……真的存在。‘裁剪者’……它们就在那里。不是在传说里，不是在遥远的历史中，而是在……我们的家门口。”
这次接触，与之前那些转瞬即逝的“冰冷探针”截然不同。它规模更大，持续时间更长，展现出的“恶意”（如果那种趋向于将复杂归于虚无的本能可以称之为恶意的话）更为清晰。这证明，“裁剪者”并非单一的个体，它们可能是一个族群，一种自然现象般的宇宙机制，或者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庞大存在的一部分。而太阳系，这个刚刚开始发出自己微弱“噪音”的新生文明，已经进入了它们的“倾听”范围。
“它们过去了……这次。”伊莎贝拉的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但它们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或者说，它们确认了这里存在值得‘关注’的复杂信息源。”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与“星语者”建立联系的喜悦被残酷的现实彻底冲散。他们就像刚刚点亮火把，欣喜地发现了森林中其他篝火遗迹的旅人，却猛然察觉，黑暗中有冰冷的瞳孔，已经盯上了他们手中这簇新生的、脆弱的火焰。
生存的倒计时，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地拨快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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