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四千年的羁绊,终成醋海滔天——
八年后,赵远舟踏着风雪回到辑妖司时,正见离仑俯身替英磊拂去发间落梅。
少年山神举着刚出笼的栗子糕,笑眼弯成月牙:“离仑哥,你尝尝,甜不甜?”
那声“哥”刺得赵远舟指尖一颤。他记得离仑最厌甜食,却见那槐鬼竟低头咬了一小口,苍白的唇染上蜜色,轻声说:“甜。”
——那是赵远舟耗费三万年未曾换来的温顺。
戾气在朱厌血脉中翻涌,冻土乍裂,冰棱横飞。英磊被震退数步,而离仑已被赵远舟掐着腕骨按在梅树下。八载相思熬成毒火,烧尽理智:“我为你镇守戾气漂泊八载,你倒与这小山神演起岁月静好?”
赵远舟将离仑囚进大荒深处的冰窟。
此处曾是他们幼时被英招收养的旧居,岩壁上还刻着三万年嬉闹的划痕。如今只剩离仑腕间锁链碰撞的回响。
“为什么是他?”赵远舟捏着离仑下巴逼问,戾气化作黑雾缠绕二人身躯。他咬上离仑颈侧,獠牙刺破肌肤,尝到槐木清苦的血味:“因为他在我离开的八年里,替你暖了手?做了饭?”
离仑偏头不语,眼底却浮起讥诮。
这神情激怒了赵远舟。他扯开离仑衣襟,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疤痕——那是当年为替赵远舟分担戾气,离仑以槐枝刺穿自身灵核留下的痕迹。
“你我血脉早被戾气相连,离仑。”赵远舟抵着他额头嘶声,“你逃不掉。”
英磊闯进冰窟那日,拎着一食盒新做的桂花糕。
少年山神不过三百岁,灵力微弱,却倔强地以身躯撞向结界:“赵远舟!离仑哥不喜甜食,是因为你万年前逼他吞下那碗煞药伤了舌根!我花了八年才用药膳调理好他的味觉!”
赵远舟怔在原地。
他想起三万四千年前,英招将嗷嗷待哺的离仑塞进他怀里:“阿厌,照顾好弟弟。”
那时离仑还是棵怕雷的小槐树,每夜蜷在他羽翼下安睡。是从何时起,戾气腐蚀了他的记忆,让他忘记离仑曾为他试药、为他挡劫,甚至为他剜心取血?
“你总说替我寻找控制戾气的法子……”离仑终于开口,声音枯槁,“可赵远舟,你从来不知,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真相在戾气暴动中撕裂。
原来赵远舟离去后,离仑险些被反噬的戾气撕碎。是英磊以山神心血为引,夜夜为他疏导经脉,才保住灵核不灭。而那把被离仑珍藏的拨浪鼓,内里藏着的并非赵远舟的一魄,而是英磊偷偷塞进的护命金铃——足以在戾气爆发时救赵远舟一命。
“你恨我移情?”离仑在暴风中笑出泪来,“可赵远舟,你若真在意我,为何看不出我等你等到灵脉将枯?!”
戾气凝成的冰柱轰然坍塌。赵远舟在废墟中抱住咳血的离仑,三万年的骄傲碎成尘埃:“……我回来了,再不走了。”
——
此后大荒传闻,朱厌竟学会了下厨。
虽仍时常因英磊给离仑多盛一碗汤而捏碎饭碗,却也会在深夜悄悄为熟睡的离仑渡入灵力,修复被戾气侵蚀的灵脉。
某日英磊收到一截万年槐枝,附言:“山神小子,替他温养灵核的恩,我用三万年修为还了。”
而离仑腕上多了一对镌刻朱厌图腾的银铃,行走时清响不绝。
那是戾气尽散的赵远舟,为自己戴上的枷锁。
——
“大梦八载醋海沸,戾火灼心终成灰。
莫笑朱厌痴狂甚,三万春秋只盼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