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砸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疼痛沿着脊椎窜上来，但远不及周围那爆开的、毫不掩饰的哄笑声刺耳。
“哈哈哈！果然又摔了！”
“姜大天才这招‘平沙落雁式’真是练得炉火纯青啊！”
“赵师兄才用了三分力吧？这就趴下了？”
姜流云躺在那里，没有立刻起来。演武场边缘青石的粗糙质感透过薄薄的弟子服硌着他，鼻腔里是泥土和苔藓的湿腥气。他望着头顶那片被宗门大阵滤得有些失真的湛蓝天空，灵魂深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意识，正与这具身体原主的麻木和这三年来积攒的屈辱感艰难地融合着。
穿越三年，顶着“青云宗著名废柴”的头衔活了三年。引气入体？做不到。基础拳法？练不通。就连这具身体，似乎也格外笨拙些，同门轻易能做出的动作，到他这里总是磕磕绊绊。
就像刚才，对手赵虎那记气势汹汹的“裂石拳”轰来，他本能地后退躲闪，脚下却偏偏踩中了前几天阴雨长出的湿滑苔藓，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耻辱吗？
有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玄幻世界，无法修炼，就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连蝼蚁都不如。
“姜流云！”执事弟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耐烦，“还能不能起来？不能就判负！”
判负？他上这切磋擂台，何曾赢过？每一次都是背景板，都是他人彰显武力的踏脚石。
他深吸一口气，手肘撑地，想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
“废物就是废物！”赵虎那带着得意和鄙夷的粗嘎嗓音再次响起，“躺地上装死吗？老子送你下去！”
劲风再起！
赵虎显然不满足于只是将他击倒，竟趁他倒地未起，再次揉身扑上，裂石拳那刚猛的拳劲带着一丝狞恶，直朝他面门砸落！这一下若打实了，少说也是个筋断骨折！
台下惊呼声中，夹杂着几声兴奋的嚎叫。
姜流云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他拼命想要翻滚躲开，但身体的反应根本跟不上意识！
完了……
就在他绝望闭眼，准备硬抗这重击的刹那——
“嗡！”
仿佛洪钟大吕在灵魂深处敲响！
世界在他感知中骤然变慢、拉长。赵虎那轰来的拳头，每一个细微的颤动，肌肉纤维的收缩与舒展，甚至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沿着特定经脉运行的灵力轨迹……都像是一幅被无限放大、拆解、标注的精密图谱，强行塞进了他的脑海！
一个冰冷、绝对理性、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音，如同宣告法则般响起：
【检测到目标技能：裂石拳（黄阶中品）】
【技能解析中……解析完成。】
【镜像复制启动……复制完成。】
【裂石拳（黄阶中品）已掌握，熟练度：圆满。】
信息流灌注的冲击让他一阵眩晕，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理解”和“掌控感”，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关于“裂石拳”的一切奥义——发力的技巧，灵气的运转，乃至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崩裂山石的惨烈意境，都在瞬间融会贯通，仿佛他已经将这拳法苦修了数十年，直至其巅峰圆满之境！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砰！”
沉重的闷响。
却不是姜流云被击中。
千钧一发之际，他那原本撑地欲起的手臂，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妙到毫巅的角度和速度骤然弹出！依旧是裂石拳的起手式，但在他手中，这平凡的拳法却爆发出截然不同的威力！拳头破空，竟带起了低沉的气爆声，一股远比赵虎更加凝练、更加霸道、仿佛真能摧垮山岳的拳意轰然爆发！
后发，先至！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演武场的喧嚣。
一道壮硕的身影如同被狂奔的巨兽撞上，倒飞出去数丈远，重重砸落在地，抱着明显扭曲变形的右臂疯狂翻滚哀嚎。
是赵虎。
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脸上的嘲笑、鄙夷、幸灾乐祸都凝固了，转而化为极致的惊愕、茫然和难以置信。一道道目光，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盯在那个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的少年身上。
姜流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皮肤表面有些发红，指骨传来轻微的刺痛，但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暖流，正顺着刚刚出拳的经脉自行运转，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那是……灵力？
他，能运用灵力了？
执事弟子手中的名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着嘴，看看惨嚎的赵虎，又看看独立场中的姜流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流云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呆滞的面孔。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胜利的喜悦或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对自己身上发生之事的惊异。
他弯腰，捡起刚才摔倒时掉在一旁、已经洗得发白的弟子令牌，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
然后，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他转过身，一步一步，默默地走下了演武台。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无人敢拦，也无人出声。
直到他那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山脚的石阶尽头，死寂的演武场才“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刚才……发生了什么？”
“赵虎……赵虎被姜流云一拳打飞了？”
“那是裂石拳？怎么可能有那种威力？！”
“他不是废物吗？不是无法修炼吗？”
“幻觉！一定是幻觉！”
喧嚣与质疑被远远抛在身后。
姜流云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自己那间位于外门区域最偏僻角落、破旧低矮的小木屋。
“砰！”
木门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不是累，是激动，是一种压抑了三年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狂喜，以及……对那诡异能力的深深忌惮。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
果然，一个虚幻的、类似技能树般的界面，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
界面目前还很简洁。最下方是一个黯淡的图标，标注着【青云宗入门长拳（未入门）】。
而在其上方，一个崭新的图标正散发着微弱的白色豪光，其形态正是一个凝握的拳头，透着一股崩裂之意——
【裂石拳（黄阶中品）】
【状态：已掌握】
【熟练度：圆满】
圆满……
只是看了一遍，甚至还是在那种生死关头，就直接复制了过来，并且达到了无数外门弟子苦修数年都难以企及的……圆满境界？
这“技能镜像”天赋，简直逆天！
狂喜之后，是冰冷的理智。他深知，这种能力一旦暴露，会引来何等可怕的后果。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任何世界都通用。
“必须隐藏起来……”他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至少在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之前，绝不能让人知道。”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力，以及脑海中那圆满级裂石拳的磅礴拳意。
废柴？
他抬起头，透过木门的缝隙，看向外面那片狭小的、却仿佛重新拥有了色彩的天空。
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