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A大的校园却被一股热闹的氛围包裹。文学院与法学院联合举办的“秋日邂逅”联谊晚会，成了近期校园论坛的热门话题。海报贴满了各个公告栏，暖色调的设计透着温馨与期待。
315宿舍里，许清淮正小心翼翼地给吉他调音，指尖拨动琴弦，发出几个零散的音符。楚甜甜围着她转来转去，手里拿着几条裙子比划：“清淮，你确定就穿这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要不要试试这条碎花的？更亮眼！”
许清淮抬起头，笑了笑，眼神里有着温柔的坚定：“就这件吧，干净点就好。”她的心思并不在服饰的争奇斗艳上，全部的心神都系在了那首练习了无数遍的歌，以及那个将会坐在台下的人身上。
林薇靠在书桌旁，了然地开口：“衣服是次要的，关键是唱歌的人，和歌里的心意。”她看向许清淮，“歌词最后定稿了吗？”
“嗯。”许清淮点点头，脸颊微红。那首歌的歌词，她反反复复修改了无数遍，融入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从高二那个看到辩论赛视频的午后开始，那些隐秘的仰慕，那些以她为动力拼命学习的日夜，那些考入A大后笨拙的靠近，图书馆的晨光，辩论赛的星光，医务室的灯光，迷路时牵住的手腕，奶茶店的闲聊，草莓蛋糕的甜……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音符和诗句，藏在了这首歌里。
沈知遥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数据：“根据晚会节目单，你的吉他独唱在第七个节目，预计在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陆学姐作为法学院学生代表之一，确认会出席，座位安排在前排嘉宾区，视野良好。”
许清淮的心跳因这句话又漏跳了一拍。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这本身就是为她而唱的歌。
晚会当晚，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灯光绚烂，人声鼎沸。后台弥漫着化妆品、紧张和兴奋混合的气息。许清淮抱着吉他，躲在幕布后，悄悄望向台下。很快，她就在前排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知夏穿着白色的衬衫，比平时正式了许多，坐在法学院的一众学生干部中间，神情是惯常的平静。但许清淮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偶尔会随着舞台灯光的变换而微微闪动。
“下面请欣赏，由文学院许清淮同学带来的吉他弹唱——《循光而行》。”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
许清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抱着吉他，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追光灯打在她身上，白色连衣裙在光晕中显得格外纯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让她有些目眩，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投向了那个方向——陆知夏所在的位置。
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坐在高脚凳上，将吉他抱在怀里。这个动作让她恍惚间回到了高中无数个深夜。那时，她书桌的台灯下压着一张从视频里截屏打印出来的、略显模糊的陆知夏辩论时的照片。女孩眼神坚定，神采飞扬。每当学习疲惫，或者感到迷茫时，她就会抱起吉他，对着那张照片，轻轻哼唱，将那些无法言说的思念、崇拜和努力，谱成不成调的旋律，一遍遍修改，直到指尖发烫，直到晨曦微露。
那些独自弹唱的夜晚，窗外是寂静的黑暗，屋内只有一盏灯，一张照片，一把吉他，和一个怀揣着巨大秘密、默默努力的女孩。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将这首歌唱给照片里的人听。
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段舒缓而带着些许忧伤的前奏流淌出来，礼堂内的嘈杂渐渐平息。
“彷徨在交叉的路径，光影都沉寂，”许清淮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奇异地抓人耳朵，“直到看见你，站在辩论席，言辞如星，照亮我天地。”
歌词直白而真挚，台下的陆知夏微微一怔。她看着台上那个被光笼罩的女孩，看着她望向自己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她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崇拜、依赖，还有更多……她一直能感觉到，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直白地呈现在眼前。
“我收集你散落的语句，像收集夏季的雨，”许清淮继续唱着，声音渐渐稳定，注入更多情感，“藏在笔记本的缝隙，陪我度过漫长冬季。”
陆知夏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图书馆桌角持续的温水和薄荷糖；辩论赛时那块写着精准金句、画着向日葵的手幅；活动室里她“不小心”写错法条时慌乱又期待的眼神；医务室里她醒来时依赖的目光；迷路时她牵住自己手腕的温暖；奶茶店里她聊起高中时羞涩的笑容；深夜图书馆里，那块她“猜”到自己会喜欢的草莓蛋糕……
那些看似零散的、笨拙的细节，此刻被这首歌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清晰无比的轨迹——一条许清淮一步步向她靠近的轨迹。
“我循光而行，穿越人海和荆棘，只为能站在这里，与你稍稍靠近。”副歌部分，许清淮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和执着，吉他弦音也变得清越起来。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陆知夏，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隔着舞台与观众席的距离，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陆知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随即，漏跳了一拍。舞台上那个弹着吉他、勇敢歌唱的女孩，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提醒“下次注意核对清楚”的迷糊学妹，不再是那个中暑后虚弱地趴在她背上的脆弱女孩。此刻的她，在追光灯下，周身仿佛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自信、专注，带着一种倾尽所有的真诚和美丽。
这种美丽，直击心灵。
陆知夏习惯于理性分析，习惯于掌控情绪，但此刻，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感冲刷着她的心防。她看着许清淮，看着那双只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听着那首为自己而写、藏了三年心事的歌，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构筑的、名为“理性”和“距离”的壁垒，正在悄然崩塌。
“也许只是你目光偶尔的停驻，于我却是整个宇宙的复苏……”许清淮唱到动情处，眼角微微湿润，但笑容却愈发灿烂。她想起了陆知夏背着她跑去医务室时急促的喘息，想起了她将针织衫披在自己肩头时的温柔，想起了她吃草莓蛋糕时那句“我很喜欢”……这些细小的瞬间，对她而言，就是照亮整个世界的星辰。
台下的楚甜甜紧紧抓着林薇的胳膊，激动得差点叫出来，被林薇用眼神制止。沈知遥则默默拿出手机，调整好焦距，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幕。陈默坐在陆知夏不远处，看着台上深情演唱的许清淮，又看看身边明显有些失神的陆知夏，露出了一个了然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
最后一个音符在许清淮的指尖缓缓消散，她抱着吉他，站起身，对着台下鞠躬。掌声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起，夹杂着口哨和欢呼。但她直起身后，第一眼，依旧是望向陆知夏。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再次交汇。
这一次，陆知夏没有移开视线。舞台的灯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那里有惊讶，有了然，有动容，还有一种许清淮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温柔的情绪在缓缓流动。她甚至看到，陆知夏的嘴角，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是一个几乎难以捕捉，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回应，就让许清淮觉得，之前所有的紧张、所有的练习、所有深夜的独自弹唱，都值得了。
她再次微微鞠躬，抱着吉他，像来时一样，一步步走下舞台。背影依旧纤细，却仿佛因为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而充满了力量。
回到后台，楚甜甜几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夸赞。许清淮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还留在舞台上，留在与陆知夏对视的那几秒钟里。
晚会还在继续，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仿佛隔着一层纱。许清淮坐在后台的角落，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陆知夏】：歌很好听。
简单的四个字，让许清淮的心脏再次疯狂跳动起来，比刚才在台上还要剧烈。她捧着手机，反复看着那几个字，仿佛要从中看出花来。
她小心翼翼地回复：
【许清淮】：谢谢学姐。学姐喜欢就好。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亮了。
【陆知夏】：嗯。很喜歡。
多了一个字，和一个繁体字的“喜歡”。
许清淮看着那个“喜歡”，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她将手机紧紧按在胸口，感觉整个人都被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淹没了。窗外是A大宁静的秋夜，而她的心里，却仿佛有万千星辰，同时亮起。
她知道，她追逐的那束光，不仅看到了她，似乎……也在为她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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