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齐柏引发的妖兽狂潮虽然被击退,但它留下的创伤却远未结束。最致命的,是那些妖兽死后,身躯与妖力溃散,化作浓郁如实质的、带着强烈腐蚀与污染特性的毒气,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着极星渊的每一寸土地。
灵植枯萎,河流污浊,甚至连空气中原本充盈的灵气都变得滞涩、污秽。修为稍低的子民开始出现中毒迹象,咳嗽、虚弱,乃至灵脉萎缩。极星渊,这个曾经星光璀璨的仙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亡,仿佛一个生命垂危的巨人。
神君沐源风站在最高的观星台上,望着这片被毒瘴肆虐、满目疮痍的家园,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中,充满了痛惜,继而是一种深沉的、不容动摇的决绝。
他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包括冯灿、纪伯宰、明意、言笑以及诸位长老。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韵律:
“极星渊危在旦夕,毒气侵蚀灵脉根源,非寻常手段可解。唯有……兰若阵。”
当“兰若阵”三个字出口时,几位资历最老的长老脸色骤变,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悲恸与敬畏。
沐源风继续缓缓道出那尘封的、属于历代神君的最高机密与最终宿命:“一以鲸落,使万物生。极星渊内,凡有灵脉者,即刻共同抵御毒气侵袭。而历代神君……须牺牲骨血,以元神化作至纯至净的结界,覆盖全境,涤荡污秽,重塑乾坤。此即为——兰若阵。”
他说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话语中的含义,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赴死之阵!是神君以自身形神俱灭为代价,换取极星渊新生的唯一方法!
“不……父君……不要……”冯灿(天玑)瞬间明白了父亲的向死之心,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攫住了她,她踉跄着向前,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沐源风没有看她,而是已经开始凝聚周身残存的所有神力。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却无比磅礴的光芒,那光芒纯净而温暖,与周围污浊的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结阵!助神君一臂之力!”一位长老含泪高呼,率先盘膝坐下,将自身灵毫无保留地注入到沐源风引动的阵法脉络之中。
纪伯宰、明意、言笑,以及所有拥有灵脉的人,无论是兵士、修士还是普通民众,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纷纷坐下,引导自身灵脉,与那即将升起的结界共鸣,共同抵御着毒气的最后反扑。
冯灿也想帮忙,可她……没有灵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父亲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
“父君——!不要!!”她用尽全身力气哭喊,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
沐源风终于回过头,看向她。在那张逐渐模糊的、却带着无比慈爱和欣慰的脸上,冯灿看到了诀别。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轻轻落在她的心头:
“天玑,长大了……” “不哭。” “父君……会化作星辰,永远……陪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化为无数璀璨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河,冲天而起,然后在极星渊的最高空轰然扩散,形成了一道无边无际、流淌着柔和星辉的透明结界。
结界笼罩之下,那污秽的毒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净化。枯萎的灵植重新抽出嫩芽,污浊的河流恢复清澈,滞涩的灵气再次变得活泼充盈……
极星渊,得救了。
以它的神君,永恒的消逝为代价。
冯灿瘫坐在地上,仰望着那片仿佛父亲眼眸般温柔注视着大地的星空结界,泪水汹涌而出,却再也唤不回那个会对她慈祥微笑的身影。
纪伯宰默默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外袍披在她颤抖的肩上。 明意蹲下身,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言笑站在不远处,望着星空,眼中充满了敬意与哀思。
浩劫过去,新生已至。 可那份失去至亲的痛,与守护家园的责任,将一同烙印在冯灿(天玑)的灵魂深处,推动着她,走向属于自己的、必须独自面对的青云之路。
父君,化作了星辰,永远守护着他挚爱的极星渊,和他终于长大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