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练武场,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
王权富贵握剑的手很稳,每一个动作依旧精准,但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压力。而他压力的来源,正是负手立于场边,面容冷峻如寒霜的王权弘业。
“停。”
冰冷的声线响起,富贵立刻收势,垂首而立,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
王权弘业踱步上前,目光如刀,扫过富贵刚刚练剑的每一个细节。
“手腕无力,第三式衔接慢了半分,气息在第七个回旋时已乱。”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锤,砸在人心上,“这就是你练了八个时辰的成果?王权家未来的继承人,如此不堪造就?”
富贵低着头,嘴唇抿得发白,一声不吭。
“说话!”王权弘业厉声喝道。
“……是,父亲。孩儿知错,定加倍练习。”富贵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顺从。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底往上冒。这哪里是教导?这分明是吹毛求疵的精神打压!一个八岁的孩子,练了八个时辰,得到的不是一句“辛苦了”,而是全盘的否定和“不堪造就”的评价。
“你的心,到底在不在剑上?”王权弘业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若心中无剑,无道,无这守护人族的重任,你与那些碌碌无为的凡人有何区别?你对得起你身上流淌的王权血脉吗?对得起你……牺牲的母亲吗?”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沉痛的意味,却也成了最沉重的一击。
富贵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飘到王权弘业面前,尽管知道他听不见,我还是气得大喊:“你够了!天天PUA自己儿子有意思吗?!他才八岁!他不是你实现野心的工具,更不是你怀念亡妻的寄托!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的怒吼自然消散在空气里,王权弘业毫无所觉,他最后冷冷地瞥了富贵一眼,留下一句“练不满十个时辰,不准休息”,便拂袖而去。
沉重的压力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但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东西,却留了下来,缠绕在富贵周身。
他维持着垂首而立的姿势,久久没有动。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富贵……”我飘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还未散尽的怒气和对他的心疼。
他没有回应,依旧沉默地站着。
这种沉默,比哭泣更让我难受。我忽然就明白了,原著里那个长大后惜字如金、情绪内敛到极致的王权富贵,是怎么来的了。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否定、打压和情感绑架下,任何表达的欲望,任何情绪的流露,都会被认定为“错误”、“软弱”、“不堪造就”。除了沉默,他还能如何保护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富贵,听着,”我放柔了声音,试图穿透他筑起的冰墙,“你做得很好,非常非常好。八个时辰,一刻不停,就算是大人也未必能做到。手腕无力是因为你还在长身体,气息乱了是因为你太累了,这都不是你的错。”
我绕到他面前,看着他低垂的眼睫:“不要听你父亲胡说,你根本不是什么‘不堪造就’。你善良,专注,有毅力,懂得坚持……你比你父亲口中的‘完美继承人’,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依旧没有抬头,但我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一丝。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触碰那个最敏感的话题,“你母亲的牺牲,绝不是为了让你活在愧疚和压力里。她若在天有灵,看到你被这样对待,一定会比我更生气,更心疼。”
他终于有了反应,极轻微地抬了抬眼,看向我虚影所在的方向,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迷茫和……一丝寻求确认的渴望。
“真的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斩钉截铁,“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父亲他……或许有他的痛苦和偏执,但那不代表他是对的。你要记住,你存在的价值,不在于是否达到他的严苛标准,而在于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王权富贵。”
我说得斩钉截铁,试图将我这份信念,强行注入他被打压得近乎卑微的心里。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重新握紧了木剑,转过身,面对着空无一人的练武场,再次开始了一招一式的练习。
他的动作依旧标准,但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不是愤怒,不是叛逆,而是一种在巨大压力下,依然试图挺直脊梁的、微弱的韧性。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遭受严厉指责,自我价值感降低。宿主成功进行心理干预,抵消部分负面评价影响,稳固其核心自我认知。好感度:96%。依赖度:max。注意:目标人物内心创伤加深,对宿主的情感依赖已达峰值。】
看着系统提示,我轻轻叹了口气。对抗这种根深蒂固的“PUA”,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战争。但无论如何,我不会闭嘴,我会一直说,说到他相信为止——相信他很好,相信他值得被爱,相信他不是任何人的工具和替代品。
我飘回他身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度过这被延长到十个时辰的、漫长的练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