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被暴雨浇透的夜晚,我坐在肿瘤科诊室门口的长椅上,指尖捏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诊断报告,A4纸边缘被冷汗浸得发皱。报告上“胃癌晚期”四个字像淬了冰,每一笔都扎得眼睛生疼,可我却没掉一滴眼泪——或许是前几天反复呕吐时,就已经把恐慌和委屈都吐空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麻,是顾言深的助理打来的,第三通了。前两通我没接,盯着诊室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发呆,想着要不要给顾言深打个电话。我们结婚两年,他待我不算差,只是总像隔着一层雾,家里的卧室他很少回,晚餐十次有八次在应酬,就连上个月我生日,他也是凌晨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把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放在床头柜上,没说一句话。
我握着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雨砸在走廊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耳朵。最终还是没拨出去,我想等明天,等雨停了,找个阳光好的地方跟他说——毕竟“癌症晚期”这四个字,不该从电话里冷冰冰地传过去。
收拾好报告,我撑着伞走出医院大门,雨水瞬间打湿了半边肩膀。出租车很难打,我站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裤脚已经湿透,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突然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是顾言深的司机陈叔。
“太太,先生让我来接您。”陈叔的语气有些急,我弯腰上车,才发现后座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脸色苍白,靠在顾言深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西装外套。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顾言深转头看我,眉头皱着,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怎么这么晚还在医院?”
他怀里的女孩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细软:“言深哥,是不是我耽误你接太太了……”
顾言深拍了拍她的背,语气瞬间软下来:“别多想,先送你去急诊。”说完,他又看向我,“你自己打车回家,或者让陈叔送完你再送她。”
我盯着女孩苍白的脸,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项链,吊坠是朵小雏菊——那是顾言深去年在巴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当时他说“不适合你”,我还笑他眼光挑剔,原来不是不适合,是早就有了要送的人。
“她是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强装镇定。
顾言深的眼神沉了沉,没回答,反而催促陈叔:“快点,晚晚脸色越来越差了。”
被叫做“晚晚”的女孩抬头看我,眼里带着歉意,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得意:“太太,我叫苏晚,是言深哥的……妹妹。”
妹妹?我在顾言深身边两年,从没听过他有这么个妹妹。我还想再问,顾言深却突然开口,语气冷得像窗外的雨:“林知夏,别无理取闹,晚晚发着高烧,先让她看病。”
无理取闹?我攥着口袋里的诊断报告,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原来在他眼里,我问一句“她是谁”,就是无理取闹。
陈叔把车开到急诊楼门口,顾言深立刻下车,小心翼翼地把苏晚抱起来,动作熟练又温柔,仿佛演练过无数次。苏晚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胸口,路过我身边时,还轻轻说了句:“麻烦太太等我一下,言深哥送我进去就来陪你。”
我站在雨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急诊楼的灯光里,口袋里的诊断报告好像越来越沉,压得我喘不过气。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冰凉刺骨,可我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人剜走了一块。
不知道等了多久,急诊楼的门被推开,顾言深走了出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里面的白衬衫湿了一片,应该是苏晚的眼泪或者汗水。他走到我面前,眉头依旧皱着:“怎么还没走?”
“顾言深,”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雨水模糊了视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知道什么?”
“知道我胃不舒服,知道我今天来医院检查,知道……”我顿了顿,把那句“癌症晚期”咽了回去,转而问,“知道苏晚今天会来?”
顾言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晚晚是我故人的女儿,最近身体不好,来这边看病,我帮衬一下而已。”
“帮衬到要亲自抱着去急诊,帮衬到连自己太太在医院都不管?”我笑了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混着雨水砸在地上,“顾言深,我们结婚两年,你有没有真心对过我?”
他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知夏,别闹了,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我从口袋里拿出诊断报告,递到他面前,“回哪个家?是你和苏晚早就布置好的家,还是我一个人守了两年的空房子?”
顾言深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瞳孔猛地收缩,他伸手想拿,我却突然收回手,把报告撕成了碎片。纸屑被风吹散,混着雨水落在地上,像一片片破碎的雪花。
“林知夏!”他抓住我的手腕,语气里带着怒火,“你疯了?这是你的检查报告!”
“我没疯,”我看着他,笑得眼泪直流,“顾言深,你知道吗?医生说我没多少时间了,可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要不要跟你好好度过最后这段日子。现在我才发现,我真是太傻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着我的手腕的手也开始发抖:“你……你说什么?知夏,你别吓我,是不是医生搞错了?我们再去检查一次,好不好?”
“不用了,”我抽回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顾言深,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你去陪你的苏晚,我……我自己走剩下的路。”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一眼。雨水越来越大,打在身上生疼,可我却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沙哑:“知夏,你等等!苏晚她……她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脚步一顿,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解释?还有必要吗?
就在这时,急诊楼里突然跑出来一个护士,朝着顾言深大喊:“顾先生!不好了!苏晚小姐突然晕过去了,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做手术!”
顾言深的身体僵住,转头看向急诊楼,又回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挣扎。我看着他,等着他的选择——是追上来解释,还是转身去救他的“妹妹”。
几秒钟后,他咬了咬牙,朝着急诊楼跑去,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急诊楼的灯光里,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抱着膝盖哭了起来。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整个世界,可我却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林知夏,你终于可以放下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遮住了我头顶的雨水。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关切。
我擦干眼泪,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
他蹲下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认识顾言深?”
我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了笑,没回答,反而递给我一张名片:“我叫陆泽言,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我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我抬头想问他是谁,为什么会认识顾言深,可他已经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我手里捏着那张名片,心里满是疑惑。这个陆泽言是谁?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有顾言深,他刚才的挣扎是真的吗?苏晚的病,真的只是普通的高烧吗?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让我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变得混乱。我低头看了看地上撕碎的诊断报告,又看了看急诊楼的方向,突然觉得,这场暴雨夜发生的事情,好像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秘密和反转,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