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哭声像细密的针,扎在客厅里凝滞的空气里。顾言深扶着她的胳膊,眉头拧成一团,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仿佛我拒绝的不是一次骨髓捐献,而是斩断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别开眼,走到茶几旁,指尖碰到那个还带着余温的保温盒。米白色的盒子印着浅粉色的樱花图案,是我之前在超市看到觉得好看,买给顾言深装便当的——没想到现在,却被苏晚用来装给我的“道歉粥”。
“粥我收下了,”我拿起保温盒,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但骨髓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身体不好,顾言深,你送她回医院吧。”
顾言深还想说什么,苏晚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泪眼婆娑地摇头:“言深哥,别逼太太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来打扰她……”她说着,脚步踉跄了一下,手捂在胸口,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顾言深立刻慌了,扶着她的腰,语气里满是急切:“晚晚,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他转头看我,眼神复杂,“知夏,等我回来,我们再谈。”
我没应声,看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哭声消失了,只剩下我和那个孤零零的保温盒。我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盒子,里面是清粥,飘着几颗切碎的青菜,看起来很清淡,确实适合胃病患者吃。
可我却没什么胃口,拿起勺子搅了搅,粥底沉着几粒白色的颗粒,像是没搅开的冰糖。我挑了一粒放在嘴边,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不是冰糖的甜,也不是青菜的淡,更像是某种药片磨碎后的味道。
我的心猛地一紧,想起上个月医生开的胃药,也是这种淡淡的苦味。我立刻放下勺子,把保温盒盖好,走到阳台,拿出手机开机,找到昨天存下的陆泽言的号码,犹豫了几秒,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陆泽言温和的声音传来:“林小姐,早上好,准备好出发了吗?车已经在你小区门口了。”
“陆先生,”我声音有些发颤,“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看看这个粥里有没有问题?”
陆泽言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严肃:“粥?出什么事了?”
“是苏晚送来的,说是顾言深让她给我炖的养胃粥,”我走到客厅,拿起保温盒,“但我刚才尝了一下,里面有奇怪的苦味,像是掺了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陆泽言的声音:“你别慌,也别再碰那碗粥了。我现在让助理上去拿,他会把粥送到专业机构检测,很快就能出结果。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把保温盒放在玄关,靠在墙上,心跳得飞快。苏晚为什么要在粥里掺东西?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还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她想干什么?
没过十分钟,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应该是陆泽言的助理。我打开门,把保温盒递给她,叮嘱道:“麻烦你小心点,别洒了,这可能很重要。”
助理接过保温盒,点了点头:“林小姐放心,陆总已经交代过了,检测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助理走后,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全是疑问。苏晚的白血病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要在粥里掺东西?如果是假的,那顾言深手里的病历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顾言深,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和苏晚一起骗我?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顾言深打来的。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接了。
“知夏,晚晚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她只是有点低血糖,”顾言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现在在医院陪她,等她睡着,我就回去。”
“顾言深,”我打断他,“苏晚给我送的粥,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顾言深的声音:“知道,是我让她送的,我想着你胃不好,让她给你炖点粥,怎么了?”
“没什么,”我语气平淡,“只是粥里有奇怪的味道,我没敢喝。”
顾言深愣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奇怪的味道?不会吧,晚晚那么细心,怎么会犯这种错?是不是你想多了?”
“可能吧,”我笑了笑,“或许是我最近胃口不好,闻什么都觉得奇怪。你好好陪苏晚吧,不用急着回来。”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心里更凉了。顾言深的反应太自然了,好像早就知道粥里有问题,却在刻意掩饰。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又响了。我透过猫眼一看,是陆泽言。他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有些严肃。
我打开门,陆泽言走进来,看了一眼玄关的保温盒,问道:“助理已经把粥拿走了,检测结果大概中午出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就是有点担心,不知道苏晚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泽言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文件夹,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我:“其实,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让助理查了苏晚的情况,这是她的资料,你看看。”
我接过照片,第一张是苏晚的身份证照片,上面的出生日期是2000年,比我小五岁。第二张是她的病历,但不是顾言深给我看的那张,而是一年前的,上面写着“缺铁性贫血”,根本没有白血病的诊断。第三张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男人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医生,两人靠得很近,笑得很亲密。
我的手开始发抖,看着陆泽言:“这……这是真的吗?苏晚没有得白血病?那顾言深给我看的病历是假的?”
陆泽言点了点头,语气沉重:“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苏晚一年前确实因为贫血住过院,但根本没有白血病。顾言深给你看的那份病历,应该是伪造的。还有照片上的男人,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叫张远,和苏晚是男女朋友关系,两人已经交往三年了。”
我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顾言深为什么要伪造病历?为什么要骗我说苏晚得了白血病?他和苏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一件事,”陆泽言顿了顿,拿出另一张照片,“我们还查到,你上个月去医院检查胃病时,苏晚也去过那家医院,而且和你的主治医生聊过很久。”
我的心猛地一沉,看着陆泽言:“你的意思是,我的癌症诊断,也有问题?”
陆泽言没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我:“今天我们去见的专家,是国际知名的肿瘤学家,他不仅能给你会诊,还能帮你重新做一次检查,确认你的病情。或许,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看着陆泽言,突然想起昨天在医院门口,他递给我名片时的眼神,还有他今天毫不犹豫地帮我查苏晚、检测粥品的举动。我忍不住问道:“陆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和顾言深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泽言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我和顾言深,曾经是生意上的伙伴,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掰了。我帮你,一是因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二是因为……你的母亲,曾经帮过我。”
“我母亲?”我愣住了,“我母亲已经去世五年了,她怎么会帮过你?”
“你母亲是林慧女士,对吗?”陆泽言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五年前,我创业失败,欠了很多钱,是你母亲借了我一笔钱,还帮我介绍了人脉,我才能有今天。她当时说,只是想帮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不求回报。后来我想还她钱,却得知她已经去世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昨天在医院看到你,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看到你的名字,又想起你母亲的样子,才确定是你。我没想到你会遇到这种事,所以想帮你一把,也算是报答你母亲当年的恩情。”
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母亲去世后,我一直以为她的善意早就被人遗忘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还愿意为了这份恩情帮我。我擦了擦眼泪,看着陆泽言:“谢谢你,陆先生,谢谢你还记得我母亲。”
“不用谢,”陆泽言笑了笑,“我们现在先去医院,让专家给你做检查,确认你的病情。至于苏晚和顾言深的事,等粥的检测结果出来,我们再做打算。”
我点了点头,拿起外套,和陆泽言一起走出家门。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上车后,车子缓缓驶离小区,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开去。
路上,陆泽言接了一个电话,是助理打来的,说粥的检测结果出来了,里面掺了少量的镇静剂,虽然剂量不大,但长期服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尤其是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可能会加重病情。
我的心彻底冷了,苏晚果然是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怕我不愿意捐献骨髓,所以想让我吃了镇静剂后,失去反抗能力,被迫捐献?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陆泽言挂了电话,看着我,语气严肃:“林小姐,你现在必须小心,苏晚既然敢在粥里掺镇静剂,就说明她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以后不管是她送的东西,还是顾言深送的,都不要轻易碰。”
我点了点头,心里满是后怕。如果我刚才没发现粥里的问题,喝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车子很快就到了市中心医院,陆泽言的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检测报告和预约单。我们跟着助理走进医院,来到专家诊室。
专家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很和蔼。他接过我的病历,仔细看了看,然后让我做了一系列检查,包括血常规、CT、胃镜等。检查过程中,陆泽言一直陪在我身边,给我递水、擦汗,让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所有检查都做完后,专家让我们在诊室外面等结果。我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陆泽言递来的温水,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或许我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甚至可能是误诊;害怕的是,万一专家确认是胃癌晚期,我该怎么办。
陆泽言坐在我旁边,看出了我的紧张,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担心,专家经验很丰富,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结果。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帮你。”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助理拿着检查报告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复杂:“陆总,林小姐,专家请你们进去。”
我和陆泽言走进诊室,专家看着我们,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林小姐,根据你的检查结果,你并没有得胃癌,而是胃黏膜糜烂,伴有轻微的胃溃疡,只要好好治疗,很快就能康复。”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医生,您说什么?我没有得胃癌?那上次的诊断报告是怎么回事?”
“上次的报告,应该是误诊了,”专家拿出我的检查报告,指着上面的数据,“你看,你的胃黏膜虽然有糜烂,但并没有癌细胞,而且你的肿瘤标志物检测结果也是正常的。可能是上次的医生把胃黏膜糜烂当成了胃癌,或者是标本出了问题。”
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激动。原来我没有得癌症,原来我还有很多时间,原来我不用面临生与死的选择。陆泽言也松了一口气,看着我,眼里满是欣慰:“太好了,林小姐,你没事就好。”
专家给我开了一些治疗胃溃疡的药,叮嘱我注意饮食,按时吃药,一个月后再来复查。我们谢过专家,走出诊室,我拿着检查报告,手还在发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陆先生,谢谢你,”我看着陆泽言,“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不用谢,”陆泽言笑了笑,“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顾言深和苏晚为什么要骗你,为什么要伪造你的癌症诊断报告。”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顾言深为什么要骗我说我得了癌症?苏晚为什么要伪造白血病病历?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顾言深打来的。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知夏,你在哪?我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家里没人,你去哪里了?”顾言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我在市中心医院,”我语气平静,“刚做完检查,医生说我没有得癌症,只是胃黏膜糜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顾言深惊讶的声音:“没有得癌症?怎么可能?上次的报告不是说……”
“上次的报告是误诊,”我打断他,“顾言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我没有得癌症,知道苏晚没有得白血病,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编的谎言?”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有电流的滋滋声。过了好一会儿,顾言深才低声说:“知夏,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语气冰冷,“是苏晚故意在粥里掺镇静剂,还是你伪造了我的癌症报告?顾言深,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顾言深的叹息声:“知夏,我们回家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看着陆泽言,他点了点头,示意我答应。我深吸一口气:“好,我现在就回去,我倒要听听,你能编出什么理由。”
挂了电话,我和陆泽言一起走出医院,坐上车,朝着家的方向开去。路上,我看着窗外,心里满是平静。不管顾言深和苏晚有什么目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也有了陆泽言的帮助,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软弱,任人欺骗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我和陆泽言一起下车,走进楼道。走到家门口,我掏出钥匙,打开门,顾言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憔悴。
他看到我和陆泽言一起进来,愣了一下,随即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陆泽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陆泽言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顾言深,“顾言深,你伪造林小姐的癌症报告,让苏晚假装白血病患者,还在粥里掺镇静剂,你就不怕法律制裁吗?”
顾言深的身体僵住了,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恳求:“知夏,你别听他的,这都是误会,我……”
“误会?”我走到他面前,把检查报告扔在他面前,“误诊是误会?粥里的镇静剂也是误会?苏晚没有得白血病,也是误会?顾言深,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顾言深看着检查报告,又看了看我,终于崩溃了,双手抓着头发,语气里满是痛苦:“知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我皱了皱眉,“谁逼你的?苏晚吗?”
顾言深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是苏晚的父亲,也就是我的高中老师。他当年不是去世了,而是欠了很多赌债,被人追杀,躲了起来。上个月,他找到我,说如果我不帮苏晚拿到你的骨髓,他就把我当年挪用公司公款的事情曝光,让我身败名裂。”
我的心猛地一震,看着顾言深:“挪用公款?你当年竟然做过这种事?”
顾言深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悔恨:“是,五年前,我刚进公司,为了拿下一个项目,挪用了公司的公款,后来虽然还上了,但这件事一直被苏老师攥在手里。他现在用这件事威胁我,让我帮苏晚骗你,说只要拿到你的骨髓,他就把证据还给我,再也不打扰我。”
“那苏晚呢?她知道这件事吗?”我问道。
“她知道,”顾言深的声音更低了,“她一开始不愿意,但苏老师以死相逼,她才答应配合。那个白血病病历是伪造的,你上次的癌症报告,也是苏老师找关系改的,目的就是让你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愿意捐献骨髓救苏晚。”
我看着顾言深,心里满是失望。我以为他是因为承诺才照顾苏晚,没想到是因为被威胁;我以为他对我还有一丝感情,没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