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时是凌妙提前将炼器材料处理到最佳状态，分门别类放好，省去玄骨不少功夫。 有时是玄骨旧伤隐隐作痛时，一旁会无声递来一杯用阴寒灵草熬制的、恰好能缓解些许痛楚的药汁，温度不冷不热。 有时是凌妙在推演阵法遇到瓶颈，对着石壁蹙眉终日时，玄骨会偶然经过，屈指弹出一道阴气，精准地点在某个符文结构的关键节点上，虽无一言，却瞬间让她豁然开朗。

一次，凌妙尝试炼制一种能更高效萃取蚀心草毒素的小型法器，地火突然失控反噬，灼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她修为低微，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道黑影倏然挡在她身前。 玄骨袖袍一卷，狂暴的地火如同温顺的蛇般被强行压下、敛入他掌心。他身形稳如磐石，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下。

凌妙惊魂未定，看着他冷硬的背影。 玄骨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她被火燎焦的几缕发丝和惊白的脸，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废物。”他冷斥一声，语气却似乎没有以往那般冰寒刺骨。随即扔给她一枚冰蓝色的玉佩，“戴着，可避地火余波。”

玉佩入手温凉，瞬间驱散了周围的燥热。

凌妙握紧玉佩，低声道：“…谢谢。”

玄骨已背过身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又一夜，玄骨沉浸在对极阴某种秘术的推演中，周身鬼气森森，眉宇间戾气萦绕，显然遇到了难关。凌妙在一旁安静地处理材料，目光却不时落在他身上。

忽然，她放下手中东西，走到另一面石壁前——那上面刻满了她平日里那些无人能懂的符号与公式。她指尖凝聚微光，在其中几个关键参数上快速修改了几下。

玄骨似有所感，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那面石壁。

凌妙做完这一切，便退回原位，继续自己的工作，仿佛只是日常的推演调整。

玄骨盯着那面石壁，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眼中戾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许久，他周身森然的鬼气缓缓平复下来，再次闭目，重新推演。这一次，他眉宇间的凝滞明显舒缓了许多。

窟穴内依旧寂静。

他未曾道谢，她亦无需他言谢。

只是在那之后，玄骨扔给她的玉简，内容逐渐加深，甚至开始包含一些并非直接用于对付极阴、而是更偏向基础大道感悟与能量精细操控的法门。

凌妙研习时，遇到不解之处，偶尔会大着胆子询问。玄骨心情尚可时，会冷冰冰地点拨一两句，字字珠玑，直指核心。虽无好脸色，却再无之前动辄引动禁制相胁的举动。

这一日，凌妙将新处理好的材料送到玄骨面前时，脚下一个踉跄，身形微晃，脸色透出明显的疲惫与虚弱——连续的高强度神识推演和阴气运用，对她这具本就带伤的身体负担极大。

玄骨正要接过材料的手顿在半空。 他目光落在她苍白汗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他收回手，冷冷道：“今日到此为止。” 说完，竟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寒潭深处，竟是提前结束了今日的炼制。

凌妙怔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心口的那道禁制，安安静静，没有传来丝毫警告或刺痛，只有一种恒定的、几乎让她习惯了的微凉。

她缓缓握紧手指，感受到那玉佩贴在皮肤上的温润触感。

地火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里依旧冰冷、危险、充满算计。 但似乎，也不再是纯粹的绝望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