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沅飞快地打来清水，拧干布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又检查他背后的伤口。看到绷带上迅速扩大的血色印记，她的眼圈红了，但咬紧嘴唇，没有哭出来，只是动作更加轻柔地为他处理。

“你不该出来的……”她声音哽咽，“你的伤……”

“他碰你了？” 纪伯宰忽然打断她，眼睛依旧闭着，声音低沉沙哑。

阿沅一愣，摇摇头：“没有，你出来的及时。”

纪伯宰似乎松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眉头因疼痛而紧紧锁着。

阿沅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有感动，有心疼，也有一种沉甸甸的不安。她知道，纪伯宰这一出手，等于将他们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个阿尔斯楞，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她轻声问。

纪伯宰缓缓睁开眼，看向她。女孩清澈的眼底映着他的倒影，带着全然的依赖。

“麻烦一直都在。”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从我们离开慕言城开始。”

他伸出手，有些艰难地，覆上她放在床边、微微颤抖的手。

“别怕。”

他的手掌粗糙、温热，带着伤疤和厚茧，却奇异地安抚了阿沅心中的不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依姜夫人身边的那个护卫，他手里拿着一个比巫医所用更精致些的药罐。

“夫人让送来的。”护卫将药罐递给阿沅，“说是对伤口愈合有益。”

阿沅接过药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种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与之前巫医用的褐色药泥截然不同。

“这是……玉髓膏？”阿沅惊讶地抬头。

护卫面无表情：“夫人只说有益。”

等他离开，阿沅看着手中的药罐，又看看纪伯宰，眼中燃起希望：“也许……依姜夫人是想借此示好？”

纪伯宰看着那药膏，目光深沉。

示好？

或许。

但这更像是一种投资，或者说，一种更明确的捆绑。在他展示了即便重伤也依旧不容小觑的价值，并且与野牛氏族少主结下梁子之后，依姜夫人需要他更快地好起来，也需要他更明确地站在她这一边。

这药膏，是疗伤的圣品，也是催促他做出选择的信号。

“先用着。”纪伯宰最终说道。

阿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用木片剜出药膏，为他重新涂抹伤口。那药膏触体清凉，原本火辣刺痛的伤口仿佛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疼痛立时减轻了不少。

药效惊人。

接下来的几天，依姜夫人没有再露面，但伙食明显改善了许多，偶尔还会送来一些滋补的汤水。巫医来的次数也频繁了些，看到阿沅在使用玉髓膏，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换药时更加仔细。

纪伯宰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得惊人，新生的皮肉呈现出健康的粉色，那盘踞在深处的滞涩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他能下床活动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可以在院子里缓慢地走上几圈，活动筋骨。虽然离恢复巅峰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那个需要阿沅时刻搀扶的伤患。

而关于那天他与阿尔斯楞冲突的消息，显然已经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