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的夏天 太阳总是醒得很早 我站在酒店窗前 看着晨光一点点爬上红色屋顶 心里莫名惦记着昨天桥上那个画画的男人——洛伦佐
“万一他还在呢？”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转了一整天 昨晚回到酒店后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相册里存着他画的柠檬速写 背面还留着淡淡的炭笔痕迹 最后我鬼使神差地打开谷歌地图搜了“Ponte Vecchio gelateria”（旧桥冰淇淋店） 记下了几家评分高的店名
于是到了中午 我特意换了一条浅蓝色的碎花裙 把那幅素描小心地折好塞进背包夹层 然后直奔旧桥
十一点半的阳光已经很烈了 阿诺河的水面泛着刺眼的光 我站在桥头 远远就望见了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宝店橱窗——金项链、银手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和昨天傍晚的柔和光影完全不同 游客依然很多 举着相机拍照的、对着首饰指指点点的、在桥边拍情侣照的……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洛伦佐还站在桥中央的老位置 画摊支在两间珠宝店之间的狭窄空地上 他的白色亚麻衬衫换成了浅灰色 袖口依旧挽到手肘 正低头专注地画着什么 画板上是一片跳跃的光斑 隐约能看出是桥上人群的剪影
我深吸一口气 先拐进桥头的一家冰淇淋店 店员是个戴眼镜的阿姨 我用略微蹩脚的意大利语 点了一份巧克力碎冰淇淋和一份柠檬味冰淇淋
Per due? （两人份？）店员阿姨笑着问
meSì, per me e... per un amico（是的 为了我和......为了一个朋友）
说完自己都脸红了 我和他明明昨天才认识 哪算得上朋友？
但当我端着两个甜筒 重新走到旧桥上时 这个借口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洛伦佐正抬头擦汗 看见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meCiao!（嗨！）
LorenzoSei davvero di nuovo qui?!（你真的又来了？！）
他用意大利语问 语气里带着惊讶
meMmm!！（嗯！！）
我用力点头 把装着柠檬味冰淇淋筒递过去
洛伦佐接过纸杯 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指 温度高得吓人
LorenzoGrazie mille（非常感谢）
他盯着冰激凌筒上“Limone”的标签 嘴角的笑意比昨天更深了
LorenzoTi ricordi che mi piacciono i limoni?（你还记得我喜欢柠檬？）
meHo una buona memoria~~（我的记忆力很好~~）
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巧克力碎冰淇淋 咬了一口 凉丝丝的甜味在舌尖炸开
meE... ho paura che avrai un colpo di calore（还有......我怕你会中暑）
他噗嗤笑出声 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
LorenzoUn cuore gentile（一颗善良的心）
他指了指旁边的台阶
LorenzoVuoi sederti per un po'? Ci sono pochi turisti ora, e la luce è giusta（你想坐一会儿吗？现在游客很少 光线很合适）
我点点头 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 尽量不占用他画画的区域 阳光透过桥上的拱顶洒下来 在他浅灰色的衬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也照得他手腕上的颜料渍更加鲜艳—— 深棕、群青、赭石……像一幅未完成的调色盘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 在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背面快速写下了一串数字 然后把纸和手机一起推到我面前
LorenzoNumero di telefono. Se vuoi vedermi dipingere... o solo parlare（电话号码 如果你想看我画画......或者只是说话）
我盯着纸上的数字 心跳突然加快 脸颊瞬间通红
我接过纸条 小心翼翼的塞进衣兜里 紧接着我又接过他的手机 把我的电话号码输了进去
LorenzoBene, ora possiamo inviare messaggi（很好 现在我们可以发送消息了）
桥下的阿诺河水缓缓流淌 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细碎的金光 我们并肩坐在台阶上 他吃着冰淇淋 我翻看着他画架上未完成的草图——是奥尔特拉诺区的一栋老房子 窗户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 他今天摊位前挂了块小木牌 上面用意大利语写着：“人像素描 20欧一张 送一张速写小稿”
meQuindi non disegni casualmente, ma... fai affari?（所以你不会随便画画 但是......你做生意？）
我指着木牌问
LorenzoL'arte della sopravvivenza（生存的艺术）
他耸耸肩 把画板翻过来 露出已经画了一半的旧桥风景
LorenzoE mi piace osservare le persone. Ma oggi...（我喜欢观察人 但是今天......）
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我脸上
LorenzoSe sei disposto ad essere il mio primo modello gratuito, posso fare un'eccezione（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第一个免费模特 我可以破例）
我瞪大眼睛
meIo? Non sembro...（我？我长得又不……）
LorenzoNon è una questione di essere belli o meno（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
他打断我 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LorenzoHai un senso di... contraddizione. È come un dipinto incompiuto, che fa venire voglia alla gente di guardarlo di più（你有一种......矛盾感 这就像一幅未完成的画 让人们更想看它）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LorenzoVacci piano. Sto solo scherzando. Voglio dire, la tua espressione è molto vivida e adatta alla pittura（放轻松 我只是在开玩笑我的意思是 你的表情非常生动 适合绘画）
我脸又红了 低头舔着冰淇淋 融化的奶油沾到了嘴角
meAllora... dove dovrei sedermi?（那……那我坐在哪里？）
LorenzoProprio lì（就在那里）
他指了指他摊位旁的一块小台阶 正好能背靠着桥栏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洛伦佐坐在我对面 支起画板 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偶尔他会抬头看我一眼 然后迅速在纸上勾勒几笔
meDa quanto tempo impari a disegnare?（你学画画多久了？）
LorenzoInizia con la capacità di tenere una penna（从能拿笔开始）
他头也不抬
LorenzoMio padre è un vecchio falegname a Firenze, e la sua casa è piena di trucioli di legno e vernici（我父亲是佛罗伦萨的一名老木匠 他的房子到处都是木屑和油漆）
LorenzoQuando avevo tre anni, ho preso una penna a carbone e ho diseg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