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说的那个地方 比照片上还要美 那面爬满常春藤的旧石墙静静地矗立在一片小山坡上 墙脚下开着不知名的白色野花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 给藤叶和斑驳的石块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光影交错 确实如他所说 是“完美的光线”
他把自行车小心地靠在墙边 然后动作麻利地开始卸下画具
LorenzoPerfetto, proprio come ricordavo（完美 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他先铺开一块旧毯子让我坐下 然后熟练地支起画架 调整好高度和角度 接着 他打开那个巨大的木质调色板 像举行仪式一样 将一支支锡管颜料挤在边缘——那不勒斯黄、赭石、翠绿、群青……白色和黑色挤了很大两块 最后 他拿出好几个不同型号的画笔和一罐用来洗笔的清水
LorenzoEcco, pronto（好了 准备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 在画架前的小折叠凳上坐下 拿起一支炭笔 开始在画布上快速勾勒轮廓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 眼神在石墙和画布之间迅速移动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他的画和眼前的风景
我坐在毯子上 抱着膝盖 静静地看他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可以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偶尔因为思考而轻抿的嘴唇 他的手指握着炭笔 坚定而有力 手腕灵活地转动 线条便流畅地出现在画布上
过了一会儿 我看他勾勒得差不多了 开始准备调色 他盯着颜料 眉头微蹙 似乎在思考如何调出墙上那种因为岁月和光影而产生的复杂绿色 我轻轻打开装着食物的袋子 拿出一颗草莓 小心地递到他嘴边
他正全神贯注 下意识地张开嘴接了过去 眼睛都没离开画布 咀嚼了两下 他才反应过来 转过头 眼神里的专注化为了温柔的笑意
LorenzoGrazie（谢谢）
他低声说 然后又转回去继续调色 但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
看他用画笔蘸了水 又挤了点翠绿和大量白色 再加一点点土黄 在调色板上快速搅拌 试图捕捉墙上的颜色 我拧开一瓶矿泉水 递到他手边
meAcqua?（喝水吗？）
LorenzoSì, grazie（好的 谢谢）
他接过瓶子 喝了一大口 然后递还给我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调色板 他试了几次 似乎都不太满意 轻轻咂了下嘴
meForse un po' più di blu oltremare? （也许再加一点点群青？）
我看着他调出的颜色 小声建议道
meRicordo che l'insegnante disse a lezione d'arte che il blu freddo può ridurre la luminosità del colore e rendere il verde più calmo（我记得美术课上老师讲过 冷色调的蓝可以降低色彩的明度 让绿色显得更沉稳）
他惊讶地转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立刻照做 用画笔尖蘸了一丁点儿群青 混入之前的绿色中 颜色果然变得更加接近石墙上阴影部分的深沉绿色
LorenzoHai ragione! Sei brava!（你说的对！你真厉害！）
meUn po' ricordo delle lezioni d'arte（只是还记得一点美术课的内容）
接下来的时间 我就这样安静地陪着他 他画画 我时而给他递一颗草莓 时而在他需要时把某支颜料递到他手边 在他画笔需要清洗时及时递上洗笔筒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言语 只有画笔在画布上的沙沙声、鸟鸣声和风吹过藤叶的簌簌声 这是一种奇妙的默契 我不觉得无聊 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他偶尔会停下来 退后两步 眯起眼睛看整体效果 然后回头问我
LorenzoChe ne pensi?（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画布上逐渐成形的、充满光影和质感的石墙 由衷地说
meÈ meraviglioso（太美了）
他笑了笑 继续投入创作 阳光渐渐升高 温度也上来了 我拿出纸巾 轻轻帮他擦去额角渗出的一点点细汗 他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放松下来 低声说了句
LorenzoGrazie（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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