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刘家村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时,林今晚终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车后窗里,那片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正一点点缩小,最终模糊成视野里的一团灰黄色阴影。她抬手抹了下眼角,指腹触到一片温热 原来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这不是悲伤的泪。重生在 16 岁这年,能提前两年离开这座困住原主青春的大山,能赶在母亲和外公还在世时回到北城,她该庆幸才对。可脑海里偏偏反复回放着昨天警察进村时的画面,尤其是刘小狼站在他家土院门口的样子。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明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却像蒙了层雾,一直落在她身上。村里人围在旁边吵吵嚷嚷,有说警察多管闲事的,有替刘家惋惜的,只有他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她被警察护着转身要走,他才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又很快停下,隔着人群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那时候她没听清,可此刻坐在颠簸的车里,那句话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刘小狼“希望你一切都好”。
林今晚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湿意逼回去。她知道,刘小狼一家对自己不算坏,在这座贫瘠的大山里,他们没让她饿过肚子,甚至在她刚来闹着要回家时,刘小狼还偷偷给她塞过野果子。可她也清楚地记得前世临死前知道的真相,刘家最后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和她那恶毒的后妈,还有看似无辜的亲爸脱不了干系。这份掺杂着感激与愧疚的情绪,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孩子,是不是晕车了?” 前排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是自称她外公的老爷爷。老人穿着一身整洁的中山装,头发已经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里满是疼惜。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递到后座,“先吃点水果垫垫,很快就能到县城,到了县城的旅馆,你妈妈等着呢。”
提到妈妈,林今晚的心猛地一揪,在他的印象中,妈妈长得很漂亮。但是前世她 18 岁被找回去时,妈妈已经因为常年思念走失的自己郁郁而终。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不让后妈再有机可乘,也要保护好外公,不让他们再受伤害。她接过苹果,小声说了句 “谢谢外公”,声音还有点沙哑。
坐在外公旁边的支教老师马嘉祺也转过头来,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马嘉祺“今晚,别害怕,刘家村只是你人生里的一段经历,回到北城后,你可以重新上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的未来还很长。”
林今晚抬起头,对上马嘉祺鼓励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是啊,未来还很长。前世的苦难已经过去,这一世,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她要找出后妈策划拐卖她的证据,要让亲爸为他的冷漠和纵容付出代价,要守护好身边真正爱她的人,还要…… 林今晚的脑海里又闪过刘小狼的脸,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或许,她还能试着改变他的命运。
车轮继续向前驶去,离刘家村越来越远,离北城越来越近。林今晚攥紧了手里的苹果,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知道,回到北城后的生活不会轻松,后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亲爸的态度也难以捉摸,还有那个前世嫌弃她没文化、决绝退婚的未婚夫…… 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任人摆布的林今晚了。她有勇气,有决心,更有改变一切的机会。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土黄色的山坡变成了绿色的田野,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林今晚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迷茫和不安都压在心底,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抬起头,望向车窗外遥远的天际,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林今晚,从今天起,为自己而活,为爱的人而活。
推开旅馆房间门的瞬间,林今晚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穿米白色毛衣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白雪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还攥着张泛黄的照片 —— 上面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举着棉花糖笑,眉眼和此刻的林今晚重合得丝毫不差。
林今晚“妈妈……”
这两个字哽在喉咙里六年,林今晚看着女人瞬间崩塌的表情,看着她踉跄着扑过来,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被后妈丢在公园时,也曾这样望着一个远去的背影哭到窒息。
“我的囡囡……” 白雪把她按在怀里,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后背,“妈妈找了你好久…… 好久……”
林今晚的肩膀被泪水打湿,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她抬手抱住女人颤抖的背,摸到毛衣下突出的肩胛骨 —— 这些年,妈妈一定也过得不好。
白教授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睛里淌下两行老泪。马嘉祺悄悄退到走廊,听见房间里压抑的哭声混着断断续续的 “对不起”,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才松开手,捧着林今晚的脸细细打量。
“瘦了,”
她抚摸着女儿脸颊的轮廓,指尖划过她下颌的小痣,
“这颗痣还在…… 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