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闹钟的指针刚划过六点半,清脆的“叮铃”声便在房间里炸开。苏晓的眼睛几乎是瞬间睁开了,像是一台设定精密的机器,一秒都不差。窗帘随着智能电机低低的嗡鸣缓缓拉开,柔和的阳光从缝隙中流淌进来,恰好铺满床尾,不偏不倚,像是有人用尺子量过了似的。“嗯……”她轻哼了一声,手指稍稍勾动了一下被角,随后利落地坐起身来。
六点三十五分,她已经站在餐桌旁,手中的牛奶温热得刚刚好——妈妈总是说五十五摄氏度对胃最友好,而那颗溏心蛋更是无懈可击。她用叉子轻轻戳开蛋白,金黄的蛋黄缓缓溢出,浓稠得仿佛一滴琥珀,在盘子里晕开一小圈油亮的光。苏晓低头咬了一口,嘴里咀嚼的速度均匀而有节奏,没有多咀嚼一下,也没有少嚼一次。
七点钟,书包的拉链拉上的声音“咔嚓”一响,她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路上的二十分钟,她从未浪费过。耳机里播放的是早读材料,英语单词一个接一个地灌进耳朵,文言文的断句也在脑海中自动浮现。当学校的铁门映入眼帘时,手表上的秒针刚好停在七点四十五分整,分秒不差。
“张阿姨又来了。”苏晓心里想着,果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邻居张阿姨拉着妈妈的手,笑着夸赞:“晓晓这孩子啊,真是老天赏饭吃的乖孩子!哪像我家那个,早上喊八百遍都起不来,作业拖到半夜才肯动手,真是愁死我了!”她的语气夸张又真诚,还带着几分无奈。
妈妈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恰到好处的骄傲与谦逊,嘴角微微扬起,眉眼间透着一种淡然:“都是孩子自己懂事,我们做家长的,也就是稍微引导了一下。”话语轻飘飘地落下去,却让人听出了几分满足。而旁边的苏晓,则熟练地扬起一抹标准微笑,既不会显得过于热情讨好,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疏离。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的笑容已经练了太久太久。
她就像一只被修剪得极其精致的盆栽,每一片叶子都被刻意摆弄成特定的角度,小心翼翼地延展着,生怕偏离了预定的形状。每一天、每一刻,似乎都被某些无形的力量牢牢掌控着。
这样的生活,从她记事起就未曾改变过。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他们都是极度自律的人,对苏晓的要求也同样苛刻到极致。书包里的课本永远码得整整齐齐,笔记本上的字迹宛如印刷般工整。课堂上,她举手的高度总是掌握得恰到好处——既能让老师一眼注意到,又不过分抢眼。她的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奖状贴满了客厅的整面墙,“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还有各种学科竞赛的奖项,像一枚枚闪亮的勋章,昭示着这个家庭对于完美的执念。
苏晓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如同一条笔直的轨道般一直向前延伸。考重点高中,再考名牌大学,选择妈妈满意的专业,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完成一场看似圆满却毫无波澜的人生剧本。可她的心底某处,偶尔也会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