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惊蛰
暮春的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将汴京城的朱墙黛瓦晕染成一幅水墨画。吏部侍郎沈知微的府邸深处，少女明意正临窗静坐，指尖捻着一枚刚绣好的兰草络子。她生得眉目清婉，只是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疏离，仿佛这满院春色都与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厅见客。”贴身侍女云岫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明意指尖微顿，并未抬头，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然而无人听见，她心底却翻涌着另一段声音——
【又是见客？定是母亲又要相看哪家的公子了。昨日张尚书家的公子，满脑子想着“这沈小姐瞧着温顺，娶回家定能拿捏”；今日来的又是谁？莫不是那个传闻中流连秦楼楚馆的李侍郎之子？若他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便用发簪划破他的脸……】
这便是明意的秘密。自十二岁那年一场高烧后，她忽然能听见旁人心中所想。起初只当是幻听，直到听见父亲在朝堂上与同僚密谋的心事，听见母亲为家族利益盘算的权衡，她才惊觉这“异能”竟是真的。从此，人心于她便成了一面透明的镜子，照见了世间最不堪的欲望与算计。
前厅内，果然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眉眼间带着几分轻佻。他见明意进来，眼中闪过惊艳，随即起身作揖，声音温文尔雅：“沈小姐安好，在下礼部员外郎之子温庭玉。”
明意屈膝还礼，目光平静无波。可那温庭玉心中的声音却像炸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果然是汴京城第一美人！瞧这身段，这脸蛋……可惜是个庶女，不过做个侧室也划算。等娶了她，沈侍郎定会在父亲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到时候……】
明意胃里一阵翻涌，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心底的声音冷得像冰：【无耻之徒。若不是为了母亲，我定要让你今日出丑。】
第二章惊变
日子在平静与暗流中交替。明意靠着“读心术”，一次次避开了母亲安排的联姻陷阱，也渐渐摸清了府中人心。她知道父亲对庶出的自己并无多少疼爱，母亲看重的不过是她的美貌能为家族换取利益，就连贴身侍女云岫，也时常在心中抱怨她性子冷淡、赏钱太少。
唯有一人，让明意读不透。
那人便是当今太子萧景渊。
三月初三上巳节，皇家在曲江池设宴。明意随母亲赴宴，远远便看见太子立于柳树下，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看她，可明意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竟听不见他心中的声音。
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宴席过半，明意借口更衣，独自走到僻静的回廊。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正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是萧景渊。
“沈小姐独自一人，可是遇到了麻烦？”他声音低沉，目光温和。
明意心头一紧，下意识去听他的心声——依旧是一片空白，仿佛他的心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包裹着。她强作镇定，摇头道：“多谢太子关心，臣女只是有些乏了。”
萧景渊却忽然笑了，那笑容清浅如春风拂过湖面：“沈小姐似乎……很怕我？”
明意猛地抬头，撞进他了然的目光中。那一刻，她竟觉得，他仿佛知道她的秘密。
【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难道他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有人惊呼：“不好了！淑妃娘娘落水了！”
人群骚动，萧景渊神色一凛，转身便往湖边走去。明意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只见湖水中，淑妃在挣扎，而她身边的宫女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戾——
【都是你！若不是你挡了我家主子的路，我何至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明意心头剧震，正要出声，却见萧景渊已纵身跃入水中，将淑妃救起。而那名宫女见势不妙，竟想趁乱溜走。
“拦住她！”明意脱口而出。
众人惊愕地看向她，那宫女更是脸色煞白。萧景渊将淑妃交给宫人，转身看向明意，目光深沉：“沈小姐如何知道她是凶手？”
明意心头一慌，她总不能说自己听见了宫女的心声。正当她不知如何解释时，萧景渊忽然走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小姐，你说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明意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这一次，她竟从那片“空白”中，读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
第三章心照
自曲江池一事，萧景渊便时常借着各种由头接近明意。他从不问她为何能洞悉人心，只是偶尔会在她陷入困境时，恰到好处地出现。
一日，明意去相国寺上香，偶遇一伙劫匪。危急关头，萧景渊竟如神兵天降，三两下便制服了歹徒。他将明意护在身后，身上沾了些许尘土，却依旧气度不凡。
明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第一次涌起异样的情愫。她忍不住去听他的心——依旧是空白。可她却莫名觉得，他心中或许藏着比她更沉重的秘密。
“太子殿下为何会在此？”她轻声问。
萧景渊回头，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本太子只是路过。倒是沈小姐，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护卫为好。”
明意点头，忽然鼓起勇气，抬眸看向他：“殿下……可知‘心镜’？”
这是她偶然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词，说的是一种能照见人心的神物。她想，或许萧景渊也与这“心镜”有关。
萧景渊闻言，眸色微变，沉默片刻，缓缓道：“心镜……照见的未必是真相。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是一种幸运。”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光，照亮了明意心中的迷雾。她忽然明白，原来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想窥探他人的心事。有些人，即便能看见，也选择了温柔以待。
【他……是在安慰我吗？】
萧景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沈小姐不必困扰。若有一日，你想卸下这‘心镜’，本太子或许能帮你。”
明意愣住了，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或许将不再只有冰冷的算计与防备。
第四章终章
一年后，明意嫁入东宫，成为了太子侧妃。无人知晓，这场婚姻背后，藏着两个秘密——一个能听见人心的女子，和一个能屏蔽心声的太子。
洞房花烛夜，红烛摇曳。萧景渊执起明意的手，轻声道：“如今，你可愿告诉我，你的秘密？”
明意抬眸，眼中映着他的身影，坦然道：“我能听见旁人心中所想。殿下呢？为何我听不见你的心声？”
萧景渊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繁复的纹路。“这是先帝赐我的‘静心佩’，能屏蔽一切心念探查。我幼时曾中过一种奇毒，此后便能感知到他人情绪，却听不见具体心声。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这世间，只有我一人是异类。”
明意怔住了，原来他们竟是同类。她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眼中的了然与温柔，原来从那时起，他便已察觉了她的不同。
“那你……为何娶我？”她轻声问，心底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
萧景渊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因为我听见了你的心。在所有人都只看见你的美貌时，我听见了你对真诚的渴望，听见了你对虚伪的厌恶，听见了你……对我的心动。”
这一次，明意没有听见他的心声，却看见了他眼中的星光，那星光比任何心声都要真实。她笑了，眼角沁出泪来，心底的声音温暖而柔软：【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一个人，能看穿我的伪装，读懂我的心。】
窗外，月光如水，洒满了整个东宫。明意知道，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那个孤单的“读心人”，因为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能与她“心照不宣”的人。
而那面曾让她痛苦的“心镜”，终究照见了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爱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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