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让太医来!万一查出他身体有异于常人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钱公公看着他哀求的眼神,和那异常显眼的白发,心中一动,叹了口气。宫里的人,谁没点难言之隐?尤其是身体有残缺或隐疾的,最怕的就是被上头知道,当成无用之人打发出去。
“你这孩子……唉!”钱公公最终还是心软了,他扶沈清源躺好,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又倒了杯温水,“那你好生躺着,咱家去给你熬点以前备着的止血补气的土药方,虽比不上太医的,但也能顶一阵子。”
“多……多谢公公……”沈清源虚弱地道谢,意识又开始模糊。
钱公公看着他昏睡过去后依旧紧蹙的眉头和那脆弱的样子,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身子骨,怕是……”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转身去小厨房忙碌了。
黑暗中,沈清源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身体内部如同有千万根针在扎,灵魂仿佛被塞进了一个不断缩小的、冰冷的壳子里,窒息而绝望。
【契合度:70%……】系统的警告如同丧钟,在他脑海中回响。
景桓……
我回来了,却可能……连走到你面前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这一次,他似乎面临着比八年前的坠崖,更加漫长而痛苦的绝境。
沈清源在榻上昏沉了数日。
钱公公的土药方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加上他自身精神力的微弱安抚,那晚吐血后持续的剧痛和虚弱感总算没有进一步恶化,但那种灵魂与肉体格格不入的滞涩与隐痛始终如影随形。系统面板上【灵魂契合度:69%】的冰冷数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
他强撑着起来当差,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行动也比往日更显迟缓。那头银发因无力仔细打理,更多了几缕垂落额前鬓边,衬得他愈发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同当差的小太监们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和不易察觉的疏远,在这深宫,病弱之人往往意味着麻烦。
这日午后,他正依着吩咐,在掖庭局库房的一角默默整理一批陈年的旧宫灯,动作缓慢而仔细,借此节省体力,也避免引起注意。库房幽暗,只有高窗透进几缕阳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突然,库房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急促脚步声和低语声。紧接着,钱公公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巨大的惶恐。
“小泉子!小泉子!快!快出来!”钱公公的声音都在发颤。
沈清源心中一凛,放下手中的宫灯,扶着货架慢慢站起身:“公公,何事如此惊慌?”
钱公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上下打量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快,跟我走!御前的人来了!是李德全李总管亲自来的!”
李德全?沈清源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当年那个三角眼太监,如今显然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了。他来找自己?为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身份暴露了?还是因为那头白发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注意?
“李总管……找我何事?”沈清源强作镇定,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沙哑。
“不是坏事!是天大的好事!”钱公公激动得语无伦次,又压低了声音,“李总管传的是口谕,陛下……陛下点名要你去御前当差!”
“什么?!”沈清源如遭雷击,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骇,“陛下……要我?去御前?这怎么可能?公公,是不是弄错了?”
他一个最低等的、病怏怏的掖庭局杂役太监,何德何能能被皇帝亲自点名?这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千真万确!李总管就在外面等着呢!点明了要‘那个白头发的,叫小泉子的’!”钱公公也是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手下的人能被陛下看中,怕的是这福分来得太突然,不知是福是祸,“快别问了,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见李总管!千万别让贵人久等!”
沈清源脑子一片混乱,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跟着钱公公走出了昏暗的库房。
院子里,阳光有些刺眼。一位穿着深紫色蟒袍、面容精干、眼神锐利的中年太监正负手而立,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个三角眼太监李德全。他如今气度沉稳,目光如炬,扫过沈清源时,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奴才小泉子,叩见李总管。”沈清源依着规矩,深深跪下,低下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和那头显眼的银发。
李德全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那头白发和过分憔悴的脸色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声音不高,却带着御前总管的威势:“你就是小泉子?”
“回总管,是奴才。”
“嗯。”李德全淡淡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沈清源依言抬头,但仍垂着眼帘,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