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抵达海城。
一股不同于南方的湿冷空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刺透了林小满单薄的风衣。
她裹紧衣服，背着一个轻便的双肩包，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站汹涌的人潮。
没有告诉任何人。
姜灵以为她在家自闭疗伤，张肥硕以为她在等节目组通知，而周逸……还在她家沙发上抱着酒瓶宿醉未醒。
林小满拦下一辆出租车，冷静地报出一个地址。
那是周逸醉得不省人事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名字——沈家老宅。
车子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最终停在一片戒备森严的庄园外。
巨大的铁艺雕花门冰冷地矗立着，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门内外的世界切割成两个次元。
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闲人免进”。
“我找沈予川。”林小满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保安面无表情：“有预约吗？”
“没有。”
“抱歉，沈家不见客。”
意料之中的回答。林小满退到一旁，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她看了无数遍的灰色头像，拨出了语音通话。
无人接听。
再打。
还是无人接听。
她不死心，直接拨打他的手机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系统女声，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被软禁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和门口那几个无处不在的，黑洞洞的监控摄像头。
一股邪火，混杂着压抑了七天的担忧和憋屈，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社畜的求生本能告诉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这浑水不是她能趟的。
可另一道声音在脑子里疯狂叫嚣：林小满，你怂什么！你的实验品都要被老古董格式化了，你这个唯一的变量再不介入，实验就彻底失败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牙一咬。
发疯文学，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下一秒，林小满扔掉背包，一个箭步冲到大门正中央，精准地站定在主监控摄像头的正下方！
她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摆出一个泼妇骂街的标准姿势，用尽丹田之气，对着那黑洞洞的镜头，石破天惊地嚎了出来——
“沈予川！你个大骗子！！”
门口的保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拔出电棍。
林小M满完全无视他们，继续对着监控输出：
“你说要对我负责！你说我是你的药！现在玩消失算什么男人？！拔什么无情！你对得起我们CP粉吗？！”
“你不是在做实验吗？实验对象都送上门了，你这个实验员人呢？跑路了？课题经费被你爷爷吞了是不是？！”
“沈予川你给我出来！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在你家门口直播！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豪门太子爷始乱终弃，恋综嘴替千里追夫讨情债！》”
她的声音又亮又脆，穿透力极强，在寂静的山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保安们彻底傻眼了，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先报警，还是先叫精神病院。
而此时，沈家老宅主楼的监控室内。
一个穿着真丝睡袍，正在敷面膜的贵妇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里那个上蹿下跳的身影。
“夫人……”一旁的管家额头冒汗，“这……这姑娘好像脑子不太正常，要不我让保安……”
沈夫人慢悠悠地揭下面膜，看着屏幕里那个叉着腰，气得脸颊通红，却偏偏眼睛亮得惊人的女孩，唇角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正常？”她轻哼一声，“我看有活力的很。”
比家里那些死气沉沉，连呼吸都怕出错的木头人，有意思多了。
“去，”沈夫人对着管家扬了扬下巴，语气不容置喙，“把她接进来。”
……
林小满骂得口干舌燥，正准备歇会儿再战第二回合时，那扇坚不可摧的铁门，竟然“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管家带着两个保安，快步走到她面前，恭敬地一躬身：“林小姐，夫人有请。”
林小满：“……”
这届豪门婆婆，路子这么野的吗？
她被半请半带地领进了那座压抑得像中世纪古堡的沈家老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木料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味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穿过长长的走廊，管家将她带到二楼一间书房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悄然退下。
林小满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
书房里没有开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所有光线都隔绝在外。
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
是沈予川。
短短七天，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往日笔挺的衬衫起了褶皱，下巴上冒出青涩的胡茬，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
在看到门口那个风尘仆仆，眼底却亮着光的女孩时，他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震惊，愕然，随即被巨大的恐慌所取代。
“你怎么来了？！”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得厉害，“谁让你来的？！快走！”
他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推。
他怕她受到伤害。
怕她被这里无处不在的黑暗和压抑所吞噬。
林小满却反手，死死扣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他的手在抖。
林小满的心，被那细微的颤抖刺得生疼。
她没有退，反而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直视着他那双写满惊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不走。”
她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像个来讨债的女流氓。
“你的实验还没做完，我这个‘专属实验品’，有权要求你这个实验者，履行完所有合同流程。”
“实验报告呢？观察记录呢？后续的情绪干预方案呢？”她步步紧逼，“沈教授，半途而废，可不是一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该有的态度。”
沈予川彻底僵住。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明明那么瘦小，肩膀那么单薄，可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却像是能将这整座压抑的牢笼都烧穿！
他所有的防备，所有的伪装，在她的直视下，寸寸碎裂。
一股汹涌的热流，狠狠撞击着他冰封的心脏。
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林小满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猛地勾住他的脖子，将他高大的身躯用力往下一拉！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她狠狠地，吻了上去！
柔软，温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安抚。
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世界里所有的黑暗和混沌！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悄然打开。
楼上，书房的内嵌监控屏幕前，一个躺在病榻上，浑身插满管子的老人，正死死地盯着屏幕里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一个面容严肃的管家，躬身站在一旁。
“老爷子……”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向屏幕里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孩。
许久，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让她……上来。”
**第十六章 天价封口费？抱歉，你孙子归我了！**
通往顶楼的楼梯，又长又暗，像一条通往审判庭的路。
林小满跟在管家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平稳。
沈予川想跟上来，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保镖拦住，只能隔着人群，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她。
林小M满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那笑容，明亮，笃定，像在说：别怕，看我表演。
顶楼的主卧，大得像个小型医院。
各种维生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空气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郁。
沈家的老爷子，就躺在正中央那张巨大的病床上。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个瘦骨嶙峋，行将就木的老人，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还透着鹰隼般的锐利和审视。
这就是那个一手缔造了盛世集团，也一手将自己孙子逼成“疯子”的暴君。
“坐。”老爷子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嘶哑，却威严不减。
林小满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气场没有输掉分毫。
一场鸿门宴，正式开始。
老爷子没有绕圈子，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离开予川。”
他身旁的管家，立刻会意，将一个信封推到林小满面前。
“这里是一千万，”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施舍，“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又是这个套路。
林小满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忽然笑了。
那笑声，清脆，甚至带着几分愉悦，在这死气沉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没有碰那个信封，而是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慢悠悠地掏出手机。
当着老爷子的面，她点开银行APP，输入密码，将屏幕转向他，大大方方地展示出自己的账户余额。
一长串的零。
那是#川满#CP爆火后，各种广告代言、直播带货给她带来的，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收入。
“老爷子，”林小M满收回手机，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钱，我自己会挣，而且，比您想象的能挣。”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光的鹿眼，此刻像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直直剖向病床上的老人。
“但您的孙子，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只有我能治。”
“您给他再多的江山，再高的权位，也换不回一个会哭会笑，会为了一个荷包蛋手忙脚乱，会因为一句话就为你对抗全世界的，活生生的沈予川。”
“您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名为‘继承人’的躯壳。”
“而我，”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拥有他的灵魂。”
“放肆！”
老爷子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彻底激怒，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胸口剧烈起伏，仪器上的心率曲线疯狂跳动！
“把她给我赶出去！赶出去！”他嘶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
管家和保镖立刻上前，就要来架林小满。
“我看谁敢动她！”
一声怒吼，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从外面狠狠撞开！
沈予川像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野兽，双目赤红地冲了进来！
他一把挥开那两个保镖，闪身将林小满死死护在身后，第一次，用一种决绝到近乎忤逆的眼神，直视着病床上的老人。
“不。”
一个字，简单，却重如千钧。
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那个从小到大，他从未违抗过的，绝对的权威。
沈予川没有再看他爷爷一眼。他猛地转身，捧住身后那个女孩的脸，那双刚刚还燃烧着滔天怒火的眼眸，在对上她的瞬间，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后怕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林小满，”他的声音在抖，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膛里剖出来的，“你听好。”
“你不是我的实验品，你不是我的药。”
他深深地看着她，像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你是我前半生唯一做对的选择，是我拼了命，也想抓住的光。”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转身面对着病床上那个已经气到失语的老人，也面对着闻声赶来的沈家所有人，宣布了他最终的判决。
“盛世集团的继承权，我不要了。”
“从今天起，我跟沈家，再无关系。”
他牵着林小满，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向那扇代表着自由的门。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呃……”
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是维生仪器发出的，刺耳到极点的警报长音！
“老爷子！”
“快叫医生！！”
沈家，彻底大乱。
林小满回头，只看到病床上的老人双眼紧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已然晕死过去。
沈夫人冲过来，一把推开沈予川，哭喊着扑到床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箭，齐刷刷地射向林小满。
指责，怨恨，鄙夷。
仿佛她就是那个带来灾祸，害死家主的，红颜祸水。
沈予川将她护得更紧，脸色冷得像冰。
就在这片足以将人溺毙的混乱和指责中，一个清脆悦耳，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哟，这么热闹啊？赶上大结局了？”
一个穿着一身飒爽机车服，拎着头盔的女孩，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她长得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扫视了一圈这混乱的场面，最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被沈予川护在怀里的林小M满身上。
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林小M满一番，随即，露出了一个八卦同好的标准笑容。
“你就是林小满？”
林小满一愣。
女孩径直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笑得眉眼弯弯，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你好，我叫秦舒。我哥，就是你那个联姻对象，天天在家拿个平板，看你们的CP剪辑视频看得嗷嗷叫。”
秦舒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找到组织般的兴奋语气说：
“别误会，我不是来抢男人的。”
“我就是想当面确认一下……你好，我是你俩的CP粉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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