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晚,丁雅的公寓里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决绝的气氛。
时希坐在沙发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这几日,她虽然努力表现得正常,但眼底深处的惊惧和偶尔的恍惚,都显示出那场袭击带来的阴影并未散去。丁雅和桑榆对她保护得更加周密,几乎寸步不离,但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累积。
“时希,”丁雅坐在她对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我们需要和你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桑榆安静地坐在时希身边,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
时希看着丁雅,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丁老师,怎么了?”
“那天袭击你的人,背后的势力很强大,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丁雅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已经不再安全。我和桑榆……必须带'你'离开。”
“离开?”时希愣住了,“去哪里?福利院怎么办?学校……”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丁雅打断她,眼神坚定,“但离开的前提是,我们需要……取回一样原本就属于你,但暂时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属于我的……东西?”时希更加困惑了,她一个孤儿,有什么是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
丁雅深吸一口气,知道最艰难的部分来了。她不能说出神魂碎片的真相,那太过惊世骇俗。她只能换一个相对容易理解,但也同样残酷的说法。
“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份‘力量’,或者一段被封印的‘记忆核心’。”丁雅斟酌着用词,目光紧紧锁住时希的眼睛,“正是因为它存在于你体内,那些人才会找上你。取出它,你就能变回一个真正普通的女孩,远离这些危险。但同时……”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取出它的过程,可能会让你忘记一些事情,主要是……关于我和桑榆,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不寻常的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希呆呆地看着丁雅,又转头看向身旁眼眶微红的桑榆。忘记?忘记丁老师耐心的辅导和温暖的关怀?忘记桑榆如同阳光般的陪伴和舍身相救?忘记那些虽然恐惧却真实存在的、被人在意和保护的感觉?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抗拒攫住了她。“不……我不要忘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一定要忘记?我们可以一起躲起来,我可以小心一点……”
“躲不掉的,时希。”桑榆的声音也哽咽了,她用力握紧时希的手,“那股力量就像灯塔,他们会一直追踪到你。只有彻底取出它,你才能真正安全。忘记我们……总比失去生命要好。”她的话残忍,却是事实
丁雅闭上眼,压下心头的酸楚,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唯一能保护你的方法。让你以一个普通女孩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平安地生活下去。时希,你……愿意相信我们吗?愿意……让我们帮你吗?”
愿意吗?
时希看着眼前这两位对她而言亦师亦友、如同亲人般的女子。她们的眼神里有痛苦,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为她安危着想的急切与坚定。她想起了那道射向心脏的暗紫光芒,想起了桑榆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了丁雅焦急奔来的身影。
如果留下这份“力量”会带来死亡,会连累她们,那她宁愿选择遗忘。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我愿意。”声音很轻,却带着孤注一掷的信任。
丁雅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拂去时希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闭上眼睛,放松,很快就好了。”
时希顺从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丁雅站起身,双手开始结出复杂而古老的法印。金色的命运神力在她指尖流淌,逐渐在她身前凝聚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布满玄奥符文的光轮。桑榆也同时出手,翠绿色的轮回之力如同温和的纱幔,轻轻的笼罩住时希,稳定着她的身体和即将受到冲击的灵魂。
光轮缓缓靠近时希的额头,金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渗入她的肌肤。
“呃……”时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深植于灵魂深处的东西,正在被一点点、缓慢而坚定地剥离。那感觉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存在根基被撼动的空虚和剧痛。无数属于“丁雅”和“桑榆”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变得模糊,如同退潮般远去……
丁雅紧咬着下唇,全力操控着命运光轮。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块闪烁着银光、蕴含着时间与空间奥秘的神魂碎片,正被一点点从时希的意识核心中牵引出来。这个过程必须极其精准,任何差错都可能对时希这具凡人之躯造成永久性损伤。
终于,一点璀璨的银色光点,如同微缩的星辰,从时希的眉心被缓缓抽出,没入了丁雅手中的命运光轮之中。光轮瞬间银光大盛,然后迅速收敛,恢复成原本的金色,只是核心处多了一点稳定的银色星芒。
与此同时,笼罩在时希身上的翠绿光芒也缓缓散去。
时希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桑榆及时扶住,小心地让她躺在沙发上。她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脸色甚至比之前红润了一些,肩膀上的伤痕也彻底消失无踪。只是,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丁雅看着手中光轮里那点银色星芒,感受着其中熟悉的、属于小妹的本源气息,心中百感交集。第一块碎片,回收成功。她小心翼翼地将光轮收起
然后,她和桑榆的目光都落在了沉睡的时希脸上。
此刻的时希,记忆中关于“历史老师丁雅”的特别关照、关于“闺蜜桑榆”的神秘与守护、关于那场惊心动魄的袭击、关于所有超自然的认知……全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干干净净。
她依旧是那个名叫时希的孤儿,成绩中上,历史成绩不错,但不会再好到引人注目,她会回归福利院,继续她平凡而普通的人生。
桑榆轻轻抚过时希的额发,眼中满是不舍,低声道:“再见,小希。要平安快乐啊。”
丁雅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小妹一块碎片、短暂成为她“学生”的女孩,毅然转身。
“我们该走了。”
窗外,夜色深沉。丁雅和桑榆的身影化作一金一绿两道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虚空,离开了这个平凡的世界,带着第一块回收的神魂碎片,奔赴向下一个未知的坐标,继续那漫长而艰辛的收集之旅。
公寓里,只剩下沉睡的时希,以及一段被彻底遗忘的、关于守护与别离的记忆。晨曦即将来临,她会迎来一个没有丁雅和桑榆的、全新的“普通”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