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掌心还残留着那种黏腻的触感——慕沉舟临死前被我紧紧攥住的手腕,冰凉又滑腻,像抓不住的泥鳅。喉咙里泛起一股酸涩,我下意识去摸脖子,那里本该有他送我的翡翠吊坠,现在却空荡荡的。
阳光从斑驳的木窗斜照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金线。墙角的蜘蛛网在晨光里泛着银光,墙上的绣花还是我妈生前绣的并蒂莲。我伸手摸了摸那块褪色的布料,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这是真的,我回来了,回到十八岁的老宅。
“染染,你醒啦?”门外传来苏婉儿甜美的声音,像是春风拂过杨柳枝,“我带了热包子给你。”
我盯着门板上歪歪扭扭的裂纹,那是小时候我和她一起刻的“染婉永好”四个字。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得可笑。
“进来吧。”我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婉儿端着竹篮走进来,穿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活脱脱一个邻家小妹的模样。要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她亲手往慕沉舟的药里添了断肠草,我大概也会被这副模样骗过去。
“趁热吃。”她把包子递过来,手腕上戴着条红绳,绳结打得歪歪扭扭,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记得那天也是这样,她给我送来一碗鸡汤,说是我妈托人捎来的补品。我喝了之后浑身发烫,等不及地跑去找慕沉舟,结果撞见他和别的女人……不对,那根本就是假的,是他演给我看的戏。
我盯着她手腕,她似乎察觉到什么,赶紧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怎么,怕我咬你?”我接过包子,故意碰了下她的手背。
她缩了下,赔笑:“哪能呢,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最疼我了。”
我咬了口包子,面皮松软,肉馅鲜香。这味道和前世一模一样,那时我狼吞虎咽吃完,就急匆匆出门,结果害死了他。
“听说慕家少爷最近回城里了。”她一边帮我叠被子一边说,“长得可帅了,比以前更有气质了。”
我捏包子的手紧了紧,油顺着指缝滴在粗布裤子上。慕沉舟,那个我前世唯一真心待我的人,那个为了护我周全甘愿饮下毒酒的男人。他现在应该还在国外养伤,再过一个月就会回来。而我,不会再让他死第二次。
“是吗。”我淡淡应了句。
苏婉儿突然凑近我耳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不,我帮你引荐一下?我看他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
我猛地转头,离她脸只有半寸的距离。她瞳孔微缩,后退了一步。
“婉儿,”我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乡下土包子,配不上人家慕家少爷。”
她扯出个笑容,后退几步靠在窗边:“瞧你说的,现在谁不知道顾大小姐可是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别恶心我。”我打断她,“有什么话直说。”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指掐进窗框里。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露出眼角的一丝细纹。多好的演技啊,前世我居然信了这么多年。
“你……”她刚要开口,外面传来脚步声。
“顾小姐,有人找。”是村口杂货店的老王。
我起身走到院里,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秦九”。
“这是……”我接过信封。
男人没说话,转身就走了。我盯着信封背面的火漆印记,是个古篆体的“香”字。秦九,制香世家传人,前世教我制香救人、陪我走过最难时光的师父。他怎么会……
“染染,是谁啊?”苏婉儿跟出来问。
我攥紧信封:“没事。”
她不死心还想追问,我直接把门关上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城郊的乱坟岗。月光很亮,照在母亲的墓碑上,石碑已经有些风化,但还能看清“慈母顾氏之墓”几个字。
我跪在坟前,把带来的香点上。前世我太傻,以为顾家真把我当女儿看,直到最后才知道,他们不过是要用我去攀高枝。我妈要是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伤心。
“妈,我回来了。”我低声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女儿。”
香烟袅袅升起,在月光下飘散。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动了信封的一角。我这才想起还没拆开看,手指刚碰到封口,远处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把信塞进怀里,转身看见个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那人穿着灰色夹克,身形修长,正低头摆弄什么东西。
“谁?”我问。
他没回答,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照在他脸上,我愣住了。
是慕沉舟。
他还和前世一样,五官深邃,眼神清冷。只是现在看起来更年轻些,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
“顾染。”他开口叫我名字,声音有点哑,“我们见过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他不记得了?不对,他一定是记起来了,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没见过。”我说。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转身要走。
“等等。”我喊住他,“你的东西掉了。”
他回头,我从地上捡起一枚银色的怀表。表面刻着慕家的徽记,内盖上有一行小字:赠爱徒慕沉舟。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脸色变了。
“捡的。”我把怀表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顾染,我总觉得……我们认识很久了。”
我没回头,攥紧了怀里的信封。是啊,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没有你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未完待续\]我站在墓前,指尖的香灰簌簌落下。慕沉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可我的心却像被什么攥紧了似的,疼得厉害。
夜风裹着坟地潮湿的土腥味吹过,我拢了拢衣襟,从怀里摸出秦九的信。火漆印还完整,那枚“香”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刚要撕开封口,远处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迅速将信塞回怀中,转身看向声音来处。
树影婆娑,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石碑后。他穿一身藏青长衫,身形消瘦,手里拎着个布包。看不清脸,但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谁?”我问。
那人没说话,反而朝我走来,步子不快,却很稳。
我心里一紧,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撞到墓碑,身子晃了晃。那人忽然开口:“别怕。”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我怔了一下,脑子嗡地一声。
是他。林墨。
那个前世在我最落魄时出现,教我医术、陪我躲过追杀的男人。也是后来,在我最信任他的时候,一刀捅进我胸口的人。
我盯着他走近,心里翻江倒海。他停在我面前,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月光映出他半张脸,眼角有道细长的疤——和前世一样。
“你……”我喉咙发紧。
他轻轻摇头,伸手将布包递过来:“给你带的药,上次你说肚子不舒服。”
我盯着他手里的布包,心头一阵恶心。前世我也是这样,接过他递来的药,喝下之后浑身发热,跑去找慕沉舟,结果亲眼看到他抱着别的女人。
“我不渴。”我说。
他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真不渴?”
我盯着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接过布包。他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凉得不像活人。
“谢谢。”我低声说。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你最近……常来这边?”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人托我来看看你。”
“谁?”
“不该问的别问。”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今晚的一切都太巧了。慕沉舟突然出现,林墨神秘现身,还有这封秦九的信。
我低头看着母亲的墓碑,轻声说:“妈,我一定会弄清楚,到底是谁害了我们。”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我坐在窗边,把秦九的信摊开在膝头。牛皮纸粗糙,信封里只有一张字条:
**染染,别信任何人。他们都在骗你。**
——秦九
我猛地攥紧字条,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