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号的清晨,陆则对着镜子慢悠悠地编辫子。他留了三年的长发刚及腰,发尾烫了点自然的卷,此刻被他分成三股,指尖灵巧地绕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嘿嘿,顾医生今天估计又要被我逗脸红。”他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想起上次拔牙时那位年轻医生耳尖泛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云白是市中心医院牙科的医生,人如其名,性子温润,戴金丝眼镜,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陆则上次因为智齿发炎去就诊,见他长得好看,就没忍住多逗了几句,一来二去倒成了“熟人”。
今天沈砚之陪江叙去试戏,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陆则换了件宽松的米色毛衣,把辫子往身后一甩,抓起包就溜出门:“等他俩回来,我早就调戏完医生回家啦!”
医院牙科诊室里,顾云白正在准备器械,见陆则进来,推了推眼镜:“陆先生今天还是拔左边那颗智齿?”
“是啊顾医生,”陆则笑眯眯地躺到治疗椅上,故意把头发散下来,发丝垂到颈边,“麻烦你轻点儿,我怕疼~”
顾云白的耳尖果然泛起薄红,低声应了句“好”,开始给他做术前检查。
而另一边,江叙和沈砚之刚到试戏的剧组。导演正和副导演讨论剧本,突然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沈砚之快步上前,拨开人群,沉声说:“都让开,我学过急救。”
他跪在地上,解开导演的衣领,判断出是急性心梗,立刻双手交叠按在导演胸口,按照标准频率做心肺复苏。江叙在一旁迅速拨打急救电话,疏散围观的人,眼神紧紧盯着沈砚之的动作,指尖微微发紧。
救护车赶到时,沈砚之的额角已经渗出了汗,但动作始终稳当。看着导演被抬上救护车,他才松了口气,被江叙拉起来:“还行吗?”
“没事。”沈砚之擦了擦汗,“去医院看看吧,等家属来了再说。”
两人跟着救护车到了市中心医院,帮着联系家属,又在急诊室外守了半小时,直到导演的儿子匆匆赶来,确认情况稳定后,才转身离开。
走到五楼拐角时,一阵熟悉的声音顺着走廊飘过来。
“啊……疼!轻点儿啊顾医生……”
“等等!别……唔……”
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拖腔,还有压抑的喘息,正是陆则。
江叙脚步一顿,挑眉看向沈砚之:“这声音……”
沈砚之也皱起眉,顺着声音来源走到一间诊室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陆则正躺在治疗椅上,长发散落在椅背上,嘴巴里塞着棉球,一只手抓着顾云白的袖子,表情看着确实有点疼,但眼神里那点狡黠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而那位戴眼镜的医生正拿着钳子,一脸无奈又有些无措,动作放得极轻。
“调戏医生?”江叙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敲门。
沈砚之拉住他,摇了摇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他看着陆则那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在急诊室看到的生死时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人,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闹出点让人又气又笑的事。
诊室里,陆则终于拔完了牙,含着棉球含糊不清地说:“顾医生你技术真好,下次还找你~”
顾云白推了推眼镜,耳根红得更厉害了:“记得按时吃药,别吃辛辣的。”
陆则刚点头,就看见诊室门被推开,沈砚之和江叙站在门口,表情各异。
他心里咯噔一下,讪讪地笑了笑:“好巧啊,你们怎么在这儿?”
江叙抱臂看着他,语气凉凉的:“不巧,刚好听见某人喊得挺欢,过来看看是不是被人拔了舌头。”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他散着的长发上,又扫过他抓着医生袖子的手,最后淡淡开口:“拔完了?走吧,回去给你煮点粥。”
陆则看着沈砚之转身的背影,又看了看江叙那“你等着”的眼神,摸了摸刚拔完牙的腮帮子,突然觉得——
这牙拔的,好像有点亏。
早知道就等他俩不在的时候再来了。
陆则对着墙壁罚站,后背挺得笔直,头顶却悄悄摞了五本厚厚的剧本,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压在最上面,边角都快蹭到墙皮了。
他屏着呼吸,左手背在身后,指尖偷偷顶着最底下那本《电影分镜大全》,生怕书本滑下来。耳朵却支棱着,听着沙发那边的动静——江叙咬苹果的声音脆得像拆快递,“咔嚓”一声接一声,咬得格外用力,像是在啃什么深仇大恨的东西。
“你能不能小点声?”沈砚之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点不耐烦。他手里捏着本新剧本,眉头皱着,视线却没落在纸上,反而扫了眼江叙手里的苹果。
江叙“嗤”了一声,又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怎么?打扰你看‘壁咚戏’了?”他故意把“壁咚”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往陆则那边瞟了瞟。
陆则后背一僵,头顶的书晃了晃。他早上就是想跟沈砚之演示新剧本里的壁咚镜头,结果手滑没控制住力道,把人按墙上时带倒了旁边的落地灯,灯罩“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差点溅到江叙新买的限量版球鞋。
这下好了,罪证确凿,被两个祖宗联手罚站,还得头顶剧本思过。
“我看书,你吃你的苹果,互不干涉。”沈砚之翻了页剧本,指尖在“男主将女主按在墙上强吻”的台词上顿了顿,抬眼又瞪了江叙一下,“别老盯着他看,越看他越不安分。”
江叙挑眉,刚想反驳,就见陆则的肩膀动了动,头顶的书又往下滑了半寸。那家伙正借着墙壁的遮挡,偷偷用左手往上顶书本,侧脸憋得通红,睫毛快扫到鼻尖上了。
“呵,”江叙低笑一声,故意提高音量,“某些人啊,罚站都不老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练杂技。”
陆则的动作猛地停住,头顶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正好露出某页“如何保持肢体稳定性”的章节。
空气安静了三秒。
陆则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点心虚的讨好:“那个……手滑,纯属意外。”
沈砚之放下剧本,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你接着编”几乎要溢出来。
江叙把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站起身:“看来五本书不够,得再加两本《道德经》,让你长长记性。”
“别啊!”陆则苦着脸,“江叙你是人吗?《道德经》那么厚!”
“不然呢?”江叙挑眉,作势要去书房拿书,“还是你想让沈砚之亲自给你‘壁咚’一下,体验体验力道?”
沈砚之闻言,耳根悄悄泛红,伸手拽了江叙一把:“别闹了。”他看向陆则,语气缓和了些,“站好了,再掉一本,今晚的晚饭就别想吃了。”
陆则赶紧乖乖转回去,重新把书摞好,这次不敢再耍小动作,后背绷得像块门板。
沙发那边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沈砚之翻动剧本的沙沙声,和江叙偶尔拿起手机打字的轻响。
陆则对着墙壁,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好笑。
这俩家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倒是默契。
不过……听着身后熟悉的动静,闻着沈砚之刚泡的茶香味,还有江叙那故意搞出的响动,陆则忽然觉得,这罚站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他们没真的生他的气。
他偷偷弯了弯嘴角,头顶的书本稳稳妥妥,映在墙上的影子,带着点傻气,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安心。
陆则第二天去公司时,刚出地铁口就看见七个穿着单薄练习生服的少年,挤在公交站牌下瑟瑟发抖。
十月的风带着凉意,少年们个个缩着脖子,有的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两个人,有的互相搂着肩膀跺脚取暖,七张年轻的脸冻得通红,却还是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眼睛亮得像晨露。
“啧,这颜值……”陆则心里的颜狗雷达瞬间启动。他放缓脚步,看着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少年把围巾解下来,分给旁边矮个子的弟弟,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孤儿院,冬天也是和小伙伴挤在一起睡,互相焐脚。
没多想,他转身往旁边的奶茶店走。
十分钟后,陆则拎着七大杯热奶茶和两大袋刚出炉的蛋挞,走到少年们面前:“喂,你们是哪家公司的练习生?”
少年们吓了一跳,看清是陆则时,眼睛都直了——这不是那位拿奖拿到手软的鬼才导演吗?
“陆、陆导好!”个子最高的少年赶紧鞠躬,声音都有点抖。
“别拘谨。”陆则把奶茶递过去,“天这么冷,先喝点热的。”他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车,“我车就在那边,不嫌弃的话上去等?车里有暖气。”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不敢动。最后还是那个矮个子少年小声问:“真、真的可以吗?我们等的车还有十分钟就来了……”
“十分钟也能暖和会儿。”陆则打开车门,暖气瞬间涌出来,“上来吧,就当帮我个忙,我这车刚洗的,正好缺人坐坐增加点人气。”
少年们被他逗笑了,半推半就地钻进了车里。后排挤了五个,副驾坐了两个,捧着奶茶小口喝着,眼睛偷偷打量车里的装饰,像群受惊的小鹿。
“你们这是要去赶通告?”陆则靠在驾驶座上,随口问。
“嗯!去录个综艺节目!”最活泼的那个少年抢着回答,“我们是新出道的男团,叫‘星芒’!”
“星芒?”陆则点头,“名字不错。好好加油,我看你们挺有灵气的。”
少年们被夸得脸更红了,纷纷把蛋挞往他手里塞:“陆导您吃!这个超好吃!”
一阵闹哄哄的,十分钟很快过去。公交来了,少年们恋恋不舍地跟陆则道谢,下车时还特意回头鞠了个躬。
陆则笑着摆摆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开车去了公司。
结果他刚进电梯,手机就在兜里疯狂震动。
点开公司大群,消息已经刷到99+——
【啊啊啊我刚在楼下看到什么?陆导的车旁边围着七个帅哥!是新出道的星芒啊!】
【图来了图来了![图片][图片]陆导给他们买奶茶了!还让他们上车了!这是什么神仙互动!】
【救命!陆导这是转性了?以前见了流量明星都绕道走,今天居然主动带练习生?】
【你们看少年们那眼神!妥妥的崇拜!我先嗑为敬!陆导×星芒团,这是什么养成系剧本!】
【陆导是不是要拍青春片了?这是在选角吧!我赌五包辣条,星芒里肯定有人要进组!】
【楼上加一!你看陆导看那个高个子的眼神,啧啧,颜狗本性暴露了!】
陆则看着群里的截图——照片里他正歪头听少年说话,嘴角带着笑,确实有点“慈父”既视感。他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手指飞快地敲了句:【想多了,就是看他们冻得可怜。还有,我是颜狗,但我不搞批发。】
消息一发,群里更疯了——
【!!!陆导承认自己是颜狗了!】
【“不搞批发”?那就是可以零售?!】
【呜呜呜陆导好温柔!看不得帅哥受冻什么的,太戳我了!】
陆则关掉手机,揉了揉眉心。他算是发现了,公司这群人,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知道嗑CP、编剧本。
刚走出电梯,就撞见迎面走来的沈砚之和江叙。
“陆导今天心情不错?”江叙挑眉,“听说你在楼下捡了七个帅哥?”
沈砚之也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好奇:“新片想尝试偶像题材?”
“想什么呢。”陆则没好气地说,“就是顺手帮个忙。”他顿了顿,想起少年们冻红的脸,补充了句,“那几个孩子确实挺不错的,有股劲儿。”
江叙嗤笑:“哟,这是要转型做星探了?”
“滚蛋。”陆则推开他,往办公室走,“再胡说八道,下次让你演个被七个帅哥追着打的反派。”
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群里的照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人啊,总是嘴上不饶人,心却软得很。
而此时的星芒团成员,正在综艺后台激动地互相戳胳膊:
“我就说陆导人超好!”
“他还夸我们有灵气!”
“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能跟陆导合作!”
窗外的阳光正好,少年们眼里的光,和多年前那个在孤儿院联欢会上表演小品的陆则,重叠在了一起。
陆则趴在办公桌上,手指点着打印出来的剧本,看得眉飞色舞,时不时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嘿嘿”笑。
剧本讲的是个叫季阎的社恐,现实里救了落水孩子,自己却没被人拉一把,呛水咽了气,醒来就被个退休系统绑定,扔到了修仙界。这季阎也是个妙人,选师父时不看别的,就瞅着人群里那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最顺眼——觉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相与的,以后混吃等死没人管”,抱着这咸鱼心思,恭恭敬敬磕了头,递上拜师茶。
结果老头接过茶盏,指尖灵光一闪,白胡子白头发唰地褪了,露出张清冷绝尘的脸,眉眼如画,周身仙气都带着点迫人的俊朗。
“晚辈白玉,见过小友。”
季阎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人当场看傻了。陆则看到这儿,拍着桌子直乐:“换我我也傻!这反差谁顶得住啊!”
后面更绝。季阎那点咸鱼心思瞬间飞了,看着自家师父练剑时衣袂翻飞的样子,炼丹时专注垂眸的侧脸,突然就觉得“不练练好像对不起这张脸”,开始偷偷攒劲。练剑时故意“脚下打滑”往师父身上靠,问问题时眼神黏在师父手上挪不开,还总找借口“师父这玉佩真好看,借我摸两把沾沾仙气”。
白玉仙尊呢,大概是活太久了,看谁都像看没长大的孩子。见季阎总偷偷摸摸靠近,以为这孩子是“前世缺爱,没安全感”,不仅不恼,还总纵容着——递茶时故意碰一碰他的指尖,教剑时揽着他的腰调整姿势,连季阎摸他玉佩时,都只是低笑一声“喜欢?回头给你雕个更好的”。
陆则越看越上头,看到季阎闯上天骄榜第一,转头就把白玉仙尊堵在房里,红着脸说“师父,徒弟想求个不一样的赏赐”,最后直接把人拐上了床那段,他捂着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喃喃自语:“啧啧啧,这才对嘛!要是我在修仙界拜了这么个师父,以下犯上都算轻的,看到第一眼我就应该……嘿嘿嘿嘿!”
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完全没注意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
沈砚之刚看完一份合同,闻言抬眼,指尖在纸上轻轻敲了敲,嘴角噙着点无奈的笑意,给了他一个“你收敛点”的眼神。
江叙更直接,“嗤”地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平板往桌上一放:“天还没黑呢,就做起春梦了?陆导,要不要给你递个枕头,接着睡?”
“去去去,你们不懂。”陆则摆摆手,把剧本往两人面前推了推,“你看这设定多带感!清冷仙尊和他揣着心思的小徒弟,从偷偷摸摸到光明正大,多带劲!”
沈砚之扫了眼剧本封面,《仙尊榻上记》,挑眉:“名字倒是直白。”
“那可不,”陆则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说,“我打算把这个拍出来,你们说……谁演白玉仙尊合适?”
他说着,眼神在沈砚之和江叙之间来回转,最后定格在沈砚之身上,摸着下巴点头:“我觉得砚之你行,往那儿一站,清冷感不就来了?”
沈砚之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耳尖却悄悄泛红。
江叙踹了陆则一脚:“少打他主意。要我说,这仙尊得带点疏离的狠劲,我演还差不多。”
“你?”陆则上下打量他,“你那是桀骜,不是清冷。”
“你懂个屁。”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沈砚之放下茶杯,淡淡开口:“先把剧本里的‘嘿嘿嘿’删了,再谈选角。”
陆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剧本空白处画的小表情,悻悻地拿起笔:“删就删,懂不懂这叫情趣……”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落在摊开的剧本上,映着季阎那句“师父,弟子心悦你,不止是师徒”。陆则嘴里嘟囔着,心里却还在琢磨——要是真有这么个师父,他大概比季阎还没出息,第一天就得找借口赖在人身边不走。
至于对面两人翻的白眼和吐槽?
陆则才不在乎。
做做梦怎么了?梦里啥都有,尤其是好看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