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后,京城外有家江氏酒楼。对掌柜一家来说,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为何寻常?只因他们开的是酒楼,做的便是这迎来送往的营生。
他家的百味鸡、燕菜糕、奶露酥,是名动京城的招牌。每日慕名而来的食客络绎不绝,大堂里终年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身为这酒楼家的郎君,也是江家独子的江心白(罗云熙),却从不甘于此生困于这四方柜 台之间。世人皆道“士农工商”,商人终是末流。他自幼最爱听的,不是算盘声响,而是说书人口中的英雄传奇、文臣良相的千古佳话。心底总燃着一团火,盼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走出这烟火缭绕的方寸之地,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英雄,或是万民称颂的清廉好官。
江父与江母却另有一番计较。他们觉得,官场沉浮太过劳心劳力,自家儿子又生性纯良,将来难保不会遭人算计。与其让他在宦海中颠簸,不如做个安闲的富家翁,一生踏实自在。
于是,别家父母巴不得孩子寒窗苦读,江家却反其道而行。每每见江心白在书房静心读书,父母便有意让仆从或玩伴去搅扰,只盼他能“荒废”些学业,沾染几分世俗之气。
谁知这江心白却是个有主意的。任凭窗外喧哗嬉闹,他自埋首书中,岿然不动。日子久了,父母见他意志如此坚定,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今日的江家,注定不同寻常。雅阁之内,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不期而至——正是方才在宫中领受了太皇太后一番严苛斥责与讥讽,转而至此借酒浇愁的董双全。
与备受倚重的三皇子董长烨相比,他董双全虽身为龙裔,却只是个不涉权柄的“富贵闲人”。在太皇太后的威严之下,即便是当朝天子、他的父皇董福煜,也从未予他半分实职,只任他做个投闲置散的逍遥宗室。

董双全若真是个庸碌无为的皇子,做个富贵闲散的宗室子弟,倒也罢了。可他不是。他从来就不甘于只做一个寻常天潢,更不愿庸碌一生。自年少时起,他便只有一个念头——坐上龙椅,成为九五之尊。先帝曾亲口许他:“来日东宫之位,非你莫属。这江山,终将托付于你。”
谁知天命难测,最终登临大宝、君临天下的,竟是二皇子董福煜。这样的结局,叫董双全如何能忍?又如何不怨?就在方才,他儿子抓周的礼才毕,太皇太后便借着这个由头,将当年他抓周的旧事与一桩早已定谳的案子并在一处,字字句句,皆是敲打。
“双全,莫怨哀家心狠。你与你儿子今日同执匕首,他或许是叫上头镶嵌的珠玉晃了眼,可你——”太皇太后的声音沉了下去,“你却是一生下来,骨子里就透着杀性。”“哀家至今记得,你周岁那日抓起匕首时的模样,天真,却叫人心底发寒。更不必提五年前,你为一己之疑,未得实证便构陷大臣,害得他满门抄斩!你叫满朝文武如何看我皇家?若真让你承继大统……这天下,还不知要流多少血。”

董双全听罢太皇太后一番训诫,非但毫无自省之意,心中反倒戾气翻涌,只觉这老妇着实可恨——竟因幼时抓周那点无心旧事,便如防狼一般处处压制于他,不允他崭露头角。
这般碍眼的老太婆,合该追随太祖、太宗于地下,何苦留在人间碍他的路!一个再醮摄政王、不守妇道的妇人,也配端坐高位、母仪天下?
当真滑天下之大稽!可恨自己如今权势未足,不能褫夺她太皇太后的尊位,否则,岂容她苟活至今?与董双全心思如出一辙的,正是他的发妻、裕亲王妃惠君(陈都灵)。
她自幼熟读《女诫》,谨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为妇之道。身为王妃,她的一切荣辱早已与夫君的命运紧紧相连。
若抛开身份,只论本心——她又何尝不盼着夫君得偿所愿?在她眼中,裕亲王才略过人,纵是统领御林军、风头正盛的三皇子董长烨,也难及他半分。可偏偏天意弄人,如此俊杰却落得这般境地,教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