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考生第一

烈日将柏油路烤得泛出层虚浮的热浪，蝉鸣裹着暑气在香樟树梢炸开，连风掠过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古楼湾国际高中朱红色的校门前，黑色轿车排成长龙，引擎关停的闷响里，拎着行李箱的父母与穿着鲜丽的少年们挤在一块儿，空气中飘着新学校的期待与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

宋点瑶攥着宋颜她的手腕，鹅黄色外套的袖口被汗浸得微潮。“美美，你看那栋爬满爬山虎的教学楼，跟招生简章上一模一样！”她晃了晃姐姐的手，齐刘海下的杏仁眼弯成月牙，眼尾上翘的弧度像沾了蜜。宋颜她抬手拂开额前的碎发，丸子头随着动作晃了晃，粉色蓬蓬裙的裙摆扫过小腿——那是她特意选的裙子，裙摆里藏着练舞时磨出的淡粉色疤痕。“幸好舞蹈没白学。”她望着校门口“古楼湾国际高中”的鎏金大字，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只有攥着小熊挎包带子的指尖泛了白。

身后，宋清复一手拎着两个行李箱，肩头上还搭着姐妹俩的书包，深蓝色西装外套被汗水洇出深色印记。江婉茵快步跟上，伸手替宋点瑶理了理歪掉的小熊挎包：“暖暖，慢点儿跑，这地砖晒得烫，小心打滑。”她的珍珠耳环在阳光下闪着光，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影视剧制片人的精致，可语气里全是为人母的叮嘱。宋点瑶吐了吐舌头，拉着宋颜她放慢脚步，宋颜她回头时，正撞见江婉茵偷偷帮宋清复擦汗的动作，心里忽然软了软——这个家庭，从来没让她尝过“缺憾”的滋味。

到303宿舍时，靠窗的两个铺位已经铺好了被褥。“你们好！我是郑悦苓！”短发女生从书桌前抬起头，齐刘海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蓝色连衣裙的裙摆上还绣着小雏菊。宋颜她猛地顿住脚步，浣熊挎包差点从肩上滑下来：“悦苓？你怎么也在这儿？”郑悦苓蹦过来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我爸托人打听了，说你肯定考艺体班，我就跟着报了这儿！”两人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时，宋点瑶已经和另外三个女生聊开了——双胞胎兰汝晴、兰雪瑶穿着同款白色T恤，一个扎着低马尾一个留着锁骨发，连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样；吴婉琴戴着黑框眼镜，手里还捧着本《数学必刷题》，说话时带着点腼腆的笑意。

宋清复和江婉茵帮姐妹俩铺好床单，又叮嘱了半天“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练舞”，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江婉茵走前偷偷塞给宋颜她一个绣着“颜”字的香囊：“里面是薄荷和陈皮，练舞累了就闻闻，提神。”宋颜她攥着香囊塞进挎包，看着父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收拾完行李，六人踩着夕阳去领校服。白色的校服上衣缀着黑色袖边，胸前“追求卓越”四个大字格外醒目，宋点瑶拎着校裤比划了半天：“这裤子也太长了，得找裁缝改改。”宋颜她却盯着自己的校服发呆——这是她第一次不靠舞蹈，靠“学生”的身份领到校服。郑悦苓拍了拍她的肩：“想什么呢？走，去食堂吃糖醋排骨！”六人勾着肩往食堂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笑声在空旷的校园里荡开。

当晚的“宿舍夜谈会”，是围着吴婉琴的书桌展开的。兰汝晴率先开口：“我和雪瑶从小就被我妈逼着学钢琴，这次考这儿，就是想逃离钢琴课！”兰雪瑶连忙点头，引得众人笑作一团。郑悦苓趴在宋颜她腿上：“我初中每次考试都被美美压一头，这次高中，我一定要超过她！”宋颜她捏了捏她的脸：“你先能考过暖暖再说。”宋点瑶笑着补充：“我希望高中能多参加点社团，最好能进文学社。”轮到吴婉琴时，她推了推眼镜：“我想考年级前十，然后……和你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宋颜她看着眼前的五张笑脸，忽然觉得，高中生活好像比她想象中更温暖。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宋颜她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洗漱时特意换上了江婉茵给她准备的薄荷味牙膏。“起床啦！再不起就赶不上早自习了！”她拍了拍宋点瑶的床铺，又去叫郑悦苓，宿舍里顿时响起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六人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时，班主任林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欢迎大家来到古楼湾，但从今天起，你们要记住——这里不看过去的成绩，只看现在的实力。”林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三天后的模拟考，将决定你们的分班，两个校本班，一个艺体班，十六个平行班，全凭本事。”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宋点瑶却悄悄碰了碰宋颜她的胳膊，递过去一颗水果糖：“别紧张，你肯定能行。”宋颜捏着糖纸，心里却沉甸甸的——她怕自己又像中考那样失误，怕辜负了爸妈的期待，更怕对不起那些在舞蹈室里熬过的夜晚。

三天考试，宋颜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她盯着题目想了十分钟，忽然想起舞蹈老师说的“跟着节奏来”，竟顺着思路解了出来。走出考场时，郑悦苓冲过来抱住她：“美美，最后一道题你会吗？我蒙的C！”宋颜她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她脸上，丸子头旁的碎发闪着光。

成绩出来那天，操场上的荣誉榜前挤满了人。宋点瑶拉着宋颜她挤到最前面，当看到“第一名宋颜她”的名字时，她尖叫着抱住姐姐：“美美！你是第一！”宋颜她盯着自己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着，两个小梨涡格外明显，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她不是舞蹈生吗？怎么考了第一？”“听说她妹妹是闽城状元，这姐妹俩也太厉害了吧！”郑悦苓挤开人群，举着自己第三名的成绩单：“你俩等等我！我也进校本班了！”

宋颜她的名字很快火遍了学校贴吧。有人说她是“艺体生逆袭范本”，有人质疑她“靠关系改了成绩”，还有人扒出她的舞蹈比赛视频，夸赞她“明明可以靠颜值，偏要靠才华”。宋颜她没心思看这些，她更在意的是分班结果——校本三班，和郑悦苓一个班，而宋点瑶在隔壁的校本二班。

校本三班的班主任彭淑怡，是个留着齐肩发的女老师，素颜上阵，却透着温柔的气质。“我知道大家会比较校本二班和三班，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只是随机分配，你们的实力不分上下。”她拍了拍手，“现在按身高排座位，一米六以下的先站出来。”宋颜她刚想迈步，就被郑悦苓拉住：“你一米六一，不算！”最终，她凭着身高优势坐到了第一排，同桌是个叫薄墨行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从上课到下课都在刷题，偶尔抬头，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周，就被一个叫徐淮卿的男生打破了。那天早读课，彭淑怡领着一个高个子男生走进教室，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白色校服下的挺拔身形。“这是徐淮卿，因为家庭原因延迟报道，线上模拟考的第一名，以后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宋颜她抬起头，看清男生的脸时，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眉弓高挺，眼窝深邃，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还露出两个和她一样的梨涡。187的身高让他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干净的声音响起时，连窗外的蝉鸣都弱了几分：“大家好，我是徐淮卿，以后请多指教。”

“他不是小县城来的吗？怎么长得这么帅？”“线上考试会不会有水分啊？”“你看他的梨涡，和宋颜她好像！”议论声钻进宋颜她耳朵里，她攥着笔的手紧了紧——从第一变成第二的失落，混着一丝莫名的悸动，在心里翻涌。

“阿余，这里！”靠后的苏沐好举起手，声音不大却很显眼。徐淮卿快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郑悦苓拉着宋颜凑过去，压低声音问苏沐好：“你认识他？”苏沐好点头，拍了拍徐淮卿的肩：“我妈和他妈妈是朋友，我们小时候在沪城一起玩过。”他转头看向宋颜她和郑悦苓，“介绍一下，这是郑悦苓，年段第四；这是宋颜她，之前的年段第一，我们三个都是闽城双十的。”

“沪城？”宋颜她皱起眉，“他们不是说你是小县城来的吗？”徐淮卿抬眼看向她，桃花眼里带着点笑意：“我从小跟着我妈在沪城待到初中，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去邵县外婆家念书了。”他的目光落在宋颜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早就听说双十有个又会跳舞又会读书的女生，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儿碰到。”

宋颜她的脸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假装看书。徐淮卿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的梨涡更深了。苏沐好在一旁打趣：“阿余，你这眼神，可别吓到我们她她小公主。”郑悦苓也跟着笑，教室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下课时，薄墨行忽然转头对宋颜她说：“徐淮卿的数学卷，最后一道题用了三种解法，比你的思路更简洁。”宋颜她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真的？那我得找他请教一下。”她看向徐淮卿的方向，正好撞见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手”的默契。

宋点瑶课间来找宋颜她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靠在门框上，笑着冲宋颜她挥手：“看来，你在三班找到新目标了？”宋颜她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不止是目标，还是个很强的对手。”阳光落在姐妹俩身上，鹅黄色与粉色的衣角交叠，像两朵迎着光绽放的花。

走廊尽头，徐淮卿看着两人的背影，对苏沐好说：“宋颜她的解题思路，很像她的人，韧劲很足。”苏沐好挑眉：“怎么？你们两个人才认识一天，就这么了解她了？”徐淮卿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宋颜她数学解题思路整理”，第一页，还画着一朵小小的玫瑰。

古楼湾的夏天还很长，蝉鸣依旧聒噪，阳光依旧炽热，但对于宋颜她和徐淮卿来说，属于他们的高中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