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复挂了童衍的电话，指尖还在发颤，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玄关冲，中途又猛地顿住——他想起江婉茵有严重的低血糖，转身冲进厨房，从橱柜里抓了两把奶糖塞进西装内袋，这才抄起座机拨了家里的号码 。电话接通时，那头隐约传来棋子落盘的轻响，江婉茵温软的声音裹着午后的慵懒：“喂？清复？刚还和点瑶说，你今晚要不要回来吃她包的小馄饨。”
“婉茵！别弄馄饨了！”宋清复的声音压不住急，带着从未有过的慌，尾音都在发颤，“美美出事了！在秦城秦仓镇的县医院，被人刺伤，刚抢救完脱离危险！你现在立刻来京城机场，我让老张开黑色那辆商务车去接你，车上我让他备了葡萄糖，你路上先喝着！”
电话那头的棋子声骤然停了，紧接着是棋子滚落棋盘的清脆声响。江婉茵愣了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惶的哭腔：“刺伤？伤在哪了？严不严重？有没有伤到要害！”旁边的宋点瑶也停了手，仰脸望着她瞬间惨白的脸，手里的棋子“啪嗒”掉在地上，眼里满是茫然。
“具体情况童衍没说清，你先过来！”宋清复怕多说更乱，只催着，“老张已经在去咱家的路上了，你拿上身份证就行，其他的我来安排！”挂了电话，江婉茵手一抖，捏着的手机“哐当”砸在棋盘上，黑白棋子混作一团。宋点瑶拉了拉她冰凉的衣角：“妈妈？姐姐是不是流血了？我上次摔破膝盖，妈妈也这么慌。”
“点瑶乖，”江婉茵摸了摸女儿的头，指尖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话音未落就往楼上冲，“你在家等白姨来，妈妈去看姐姐，马上就回来。”楼梯上的脚步声又急又乱，混着她翻找行李箱的动静，衣柜门开关的碰撞声，让整个屋子都浸满了慌乱。她跑下楼时，连鞋都穿反了，还是宋点瑶扯着她的裤脚提醒，才弯腰换了过来 。
江婉茵急急忙忙出门后，客厅里就剩宋点瑶和赶来的白姨。棋盘上的棋子还歪歪扭扭地散着，宋点瑶却没心思收拾，小手攥着衣角，眼圈慢慢红了。她虽没听清妈妈电话里说的“刺伤”是多大的事，可妈妈慌得连最爱的珍珠耳环掉了一只都没察觉，姐姐一定疼得厉害 。白姨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二小姐别担心，大小姐那么善良，肯定会好好的。”
宋点瑶吸了吸鼻子，仰起小脸看白姨，眼里闪着水光：“白姨，京城的云居寺庙是不是很灵呀？去年我发烧不退，奶奶去拜了就好了。我想去给姐姐祈福，求菩萨让姐姐不疼。”白姨愣了下，连忙点头：“灵，当然灵。咱这就去，我去拿大小姐给你买的那把小伞，免得晒着。”
两人打车往寺庙去，宋点瑶坐在车上，小身子坐得笔直，没像往常那样扒着车窗看街景，只是紧紧攥着白姨的手。寺庙里很静，香火袅袅地飘着，混着诵经声。白姨帮她点了香，她踮着脚尖，把香举得高高的，对着佛像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小嘴里轻声念着：“菩萨保佑姐姐，让姐姐快点好起来，不疼了。等姐姐好了，我把我的草莓糖、牛奶糖，还有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都给她吃 。”拜完了，她还不肯走，靠着香炉边的石阶坐着，小手扒着石阶边缘，望着袅袅的烟往天上飘，像是在等菩萨给她递来“姐姐没事”的回信 。
飞机降落在秦城机场时，宋清复几乎是拽着江婉茵往出口冲。两个小时的飞行，江婉茵攥着衣角的手就没松过，指节泛白，眼圈一直红着，嘴里反复念着“美美肯定没事”，声音却抖得厉害，中途还因为低血糖犯了，吃了宋清复塞给她的两颗奶糖才缓过来 。
出了机场，宋清复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秦仓镇县医院的名字，声音急得发紧：“师傅，麻烦您开快点，我女儿刚抢救，我们急着去看她。”司机见两人神色慌张，也不敢耽搁，把车开得又稳又快。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窗外的景物飞似的往后退，江婉茵的心却悬得越来越高，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翻遍了相册里宋颜她的照片，指尖在女儿笑盈盈的脸上反复摩挲 。
终于到了医院门口，两人付了钱就往急诊楼冲。宋清复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有些沙哑：“请问，刚抢救完的宋颜她在哪个病房？就是被刺伤的那个小姑娘，大概十六岁左右 。”护士查了下手里的记录板，连忙指了方向：“三楼重症监护室旁边的302病房，刚转过去没多久，家属探视要轻点声。”
两人谢也没顾上谢，顺着楼梯往上跑，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撞得咚咚响。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江婉茵的脚步猛地顿住，眼泪“唰”地就涌了出来。宋颜她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手臂上扎着输液针，手背上还留着针孔的红印，胸口盖着的被子微微起伏，往日里眼里的光全没了，只剩一片虚弱的安静，脖颈处还贴着块纱布，能隐约看到渗出来的淡红色 。
“宝贝……”江婉茵的声音刚出口就哽咽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却又不敢碰宋颜她，怕碰疼了她，只能蹲在床边，轻轻攥着女儿没输液的那只手，指尖抖得厉害，“我的傻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躲呢……”宋清复站在一旁，喉结滚了滚，没出声，只是眼眶也红了，他抬手按了按江婉茵的肩，目光落在女儿苍白的脸上，心里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
病房里光线柔缓，宋颜她还在睡着，呼吸浅匀。江婉茵坐在床边，用热毛巾轻轻擦着女儿的手，指尖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眼泪虽停了，眼尾还红着，时不时用手背抹一下眼角。徐淮卿则在靠窗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攥着一份病历单，目光落在宋颜她脸上，没敢多出声，只偶尔替江婉茵递块纸巾，或是帮她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一拉 。
病房外的走廊上，童衍“咚”一声跪了下去，背脊挺得笔直，制服上还沾着泥土和淡淡的血迹，却难掩声音里的愧意：“董事长，是我失职。当时院里突然冲进来五个黑衣人，手里还拿着铁棍，我拦住了三个，可还有两个绕到了后面，我没护住大小姐，才让她为了护着徐姥姥被刺伤了 。”他说着，喉结滚了滚，头低得更沉，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要罚要骂，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处分 。”
宋清复站在他面前，眉头紧锁着，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却没动怒。他沉默了片刻，弯腰伸手将童衍扶了起来，拍了拍他沾着灰尘的肩膀，声音沉缓却稳：“起来吧，不怪你。对方是突然发难，人又多，你能护住徐姥姥，还将其他的黑衣人绑起来，已经护得尽力了 。”童衍愣了下，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慌，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宋清复打断 。
“你守在这儿也辛苦，去旁边的休息室歇会儿，吃点东西。”宋清复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童衍，“后面还有事要忙，你得保持体力。对了，你胳膊上的伤，找医生处理了吗？”童衍攥了攥拳，终究是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董事长，我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只是他没去休息室，而是站在走廊尽头，背靠着墙站定，目光紧紧盯着302病房的门——他还是得守在这儿才放心 。
宋清复在走廊里站定，摸出手机就拨了当地公安局的电话，声音沉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是宋清复，我女儿宋颜她在秦仓镇柏溪路203号徐家被黑衣人刺伤，现在县医院302病房。你们立刻派人去徐家，把被绑在树上的那个黑衣人带回去审问，务必查清楚是谁指使的，还有另外四个逃跑的人的去向 。”
电话那头一听是宋清复，又涉及他女儿遇袭，不敢怠慢，当即应下：“宋董您放心，我们马上派刑侦队的人过去，保证全力查办！”挂了电话，宋清复又给公司的安保部门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刻调取秦仓镇周边的监控，协助警方追查逃跑的黑衣人 。
与此同时，徐姥姥家的院子里一片狼藉，晾衣绳被扯断，衣服散落一地，墙角的花盆碎了好几个。郑悦苓正扶着老太太坐在凳上，给她递了杯温水，轻声安慰：“姥姥您别怕，美美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只是外伤，没伤到要害，就是得在医院养几天 。”苏沐好在一旁帮着收拾院子里的狼藉，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了拍灰，也接话：“是啊姥姥，有我们在呢，您别多想，美美那丫头机灵，肯定很快就好。”
徐姥姥攥着郑悦苓的手，手还在不停发抖，眼眶红红的，听着这话，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松了些，只是还反复念叨：“真是吓坏了……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非要把我往车上拖，她她丫头冲过来拦着，他们就拿刀子捅……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躲一躲呢 。”说着，眼泪就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掉 。
没过多久，好几辆警车就赶到了徐姥姥家，警察下车后迅速拉起警戒线，一部分人去勘察现场，一部分人解开绑在树上的黑衣人，给其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县公安局的局长听说出事的是宋清复的女儿，更是不敢耽搁，亲自开车往医院赶，路上还特意给宋清复打了电话，语气恳切：“宋董，实在对不住让大小姐受了这份罪。我已经加派了最好的人手查这个案子，不管是谁干的，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和宋家一个交代！您要是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被押回的黑衣人被折腾了半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终于扛不住警察的连番讯问，蔫蔫地松了口。他垂着头，声音含糊却清晰：“是……是一个叫叶盈盈的女人让我们干的。她给了我们每人五千块，只给了徐家的地址，让我们把那老太婆绑到郊区的废弃仓库，说弄下一个手指去吓唬吓唬人。”
警察敲了敲桌子，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捅人？叶盈盈和徐姥姥是什么关系？”黑衣人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我们到了之后，那老太太不配合，还有个男的拦着，我们只好动手动粗的了。谁知道那个宋大小姐突然冲过来，挡在老太太前面，那个男的也是练家子，我们同伙里的老三眼尖就看见那个宋大小姐瘦瘦小小的挡在徐姥姥面前，就拿着刀子捅了朝着徐姥姥那个方向捅去，没想到被那个大小姐给挡住了，我们见出了血，就慌着跑了，只剩我被那个男的和后来赶过来的那几个小孩抓住了 。”
另一边，徐淮卿的母亲赖淑雯正在家里熨烫衣物，桌上还摆着刚做好的几道菜——她听说徐淮卿同父异母的哥哥徐安晟要带女朋友回沪城吃饭，特意提前准备着。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是亲儿子的号码，她随手接起，语气还带着几分温和：“淮卿？怎么了？我正忙着呢。”
电话那头徐淮卿的声音却急得发颤：“妈！姥姥差点出事！今天有人闯到姥姥家，要绑走她，多亏了颜她……颜她替姥姥挡了一下，被刺伤了，现在在秦城的医院，刚脱离危险 。”赖淑雯手里的熨斗“哐当”掉在烫板上，蒸汽瞬间弥漫开来，她心猛地揪紧，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你姥姥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颜她伤得重不重？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
“姥姥没事，就是受了惊，颜她伤在腹部，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徐淮卿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带着怒意，“妈，警察审出来了，幕后指使是叶盈盈，她说……她说这事是冲您来的 。”“叶盈盈？”赖淑雯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紫色——这个名字，是她心里压了二十多年的刺，叶盈盈是徐海渊的前妻，因为一次意外，徐海渊见到了赖淑雯，做了错事，后来有了徐淮卿，徐海渊立马和没有任何感情的前妻叶盈盈离婚了，没想到如今叶盈盈竟把怨气撒到了徐姥姥身上 。
赖淑雯挂了电话，立刻给沪城公安局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追查叶盈盈的下落。没过多久，朋友就回了信：叶盈盈在秦城犯事后，已经买了高铁票逃回沪城，此刻正在一家酒店里收拾行李，准备逃往国外 。沪城警方迅速出动，赶到酒店时，叶盈盈正拿着护照和机票，准备出门去机场 。
被警察控制住的叶盈盈还在挣扎，头发散乱着，脸上满是狰狞，眼神却带着股疯劲，嘴里反复喊着：“是赖淑雯活该！她本来就是小三！当年是她抢了我老公徐海渊，占了徐家的位置，享了这么多年福！我就是想抓她妈吓吓她，让她滚出徐家，谁知道那个宋大小姐要多管闲事！她活该被捅 ！”
她被警察往外带时，还在嘶吼，手脚不停地挣扎，甚至试图用头去撞墙，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可那点怨毒的声音，落在空荡的楼道里，只剩几分可笑的狼狈。警察将她押上警车时，她还透过车窗，死死盯着远处的徐家老宅方向，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
秦城医院的病房里，宋颜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动了动手指，轻声喊了句“妈妈”。江婉茵立刻凑过去，握住女儿的手，眼眶又红了：“妈妈在，妈妈在。”宋清复站在一旁，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放得极柔：“别怕，坏人已经被抓住了，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宋颜她苍白的脸上，也驱散了病房里多日的阴霾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