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舍

下午第三节下课铃刚响，郑悦苓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把攥住宋颜她的手，脚步带风地往楼下冲，裙摆都跟着飞了起来。两人直奔公告栏，可那儿早已被黑压压的男生们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连公告栏的边角都看不见。

　　郑悦苓看着身边眉眼柔和的宋颜她，总觉得她是娇滴滴的小公主，哪能让她挤在人堆里蹭得灰头土脸，毁了平日里的清爽形象？她把宋颜她往旁边的走廊柱子旁护了护，让她在安全又干净的地方等着，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撸了撸袖子，凭着一股“为姐妹冲锋陷阵”的劲儿，在人群里“摸爬滚打”起来——时而侧身钻过两个男生之间的缝隙，时而踮着脚往前挪，被人胳膊肘撞到也不吭声，好不容易才挤到公告栏正前方，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目光像雷达似的飞快扫过公告栏上的名单，跳过密密麻麻的男生宿舍，最终在女生宿舍那一栏停住，一眼就找到了“505宿舍”的字样，底下并排躺着两个熟悉的名字：宋颜她，郑悦苓。

　　“美美！我们还在一个宿舍！”郑悦苓激动地回头喊了一声，不顾人群的拥挤，奋力挤了出来，一把拉住宋颜她的手往回跑，掌心残留的、刚才挤公告栏时蹭到的灰尘都没来得及擦，却丝毫不影响她眼底的雀跃。

　　可当两人攥着手回到303宿舍，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那点雀跃就被满室的安静压下去了大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离愁别绪。

　　原本总堆满零食和小饰品的书桌空了一半，吴婉琴正把那条印着小雏菊的被子往收纳袋里塞，拉链拉到一半突然停住，指尖轻轻摩挲着被角上洗得发白的线头——那是去年冬天大家一起缝补时留下的痕迹。兰汝晴蹲在衣柜前，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连衣裙一件件码进纸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泛起的红，动作慢得像是在跟每一件衣服告别。连平时最活泼好动、爱说爱笑的兰雪瑶，此刻也只是拿着一支笔，在宿舍门后的“值日表”上轻轻圈着自己的名字，圈了又划，划了又圈，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都不在一个班就算了，连宿舍都拆了……”吴婉琴的声音带着点浓浓的鼻音，刚说完就吸了吸鼻子，怕自己哭出来。兰雪瑶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想安慰几句，却没忍住，自己先红了眼眶：“好歹悦苓和美美还能作伴，我们以后下课、放学还能去505找你们蹭糖吃、蹭八卦，又不是以后不见了。”宋颜她听着，悄悄把脸往郑悦苓肩膀上靠了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以前每晚睡前，她们六个总挤在一张床上，分享各自班里的趣事、吐槽难搞的老师、畅想周末去哪里玩，那些热热闹闹的夜晚，现在却要画上句号，各自搬去不同的楼层了。

　　郑悦苓咬了咬唇，把自己最宝贝的玩偶兔子从床头抱下来，塞进宋颜她的行李箱：“以后我还跟你睡上下铺，照样给你抢热水，给你带早餐，咱们的日子跟以前一样。”说着就拿起宋颜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衣架上挂，却发现衣架上还挂着去年冬天宋点瑶织给大家的围巾，六种颜色缠在一起，像她们拧成一股绳、密不可分的日子。

　　收拾到一半，兰汝晴突然起身往外跑，跑得飞快，没过两分钟就拽着宿管阿姨回来了，手里还举着宋颜她的手机，语气带着点急切：“阿姨，您帮我们拍张照吧，就站在宿舍门口拍，我们想留个纪念。”她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又把吴婉琴的雏菊被子抱过来搭在肩上，兰雪瑶赶紧把那张写满名字的值日表扯下来，举在中间，宋颜她和郑悦苓并肩站在中间，宋点瑶和吴婉琴凑在两边。

　　宿管阿姨笑着喊“三二一”时，宋颜她突然伸手揽住了身边几个人的腰，兰汝晴也趁机往宋点瑶身边靠得更近，六个女孩的笑脸挤在小小的屏幕里，眼角的泪花都看得清清楚楚，却都努力扬起嘴角，想把最开心的样子留在照片里。

　　照片刚存进相册，宋颜她就点开了宿舍群，手指顿了顿，在输入框里敲了句“我们的303永远在，永远是一家人”，才把照片发了出去。群里瞬间弹出几条消息，吴婉琴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紧跟着又发了句“以后常联系”，宋点瑶则回了句“明天早餐我还买你爱吃的肉包，记得在教室等我”。

　　最后拉上行李箱拉链时，宿舍里的灯已经亮起了暖黄的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兰汝晴先拎起沉甸甸的纸箱，转身时突然回头，张开胳膊抱住了宋颜她：“记得想我，周末约着去图书馆自习啊，我还有好多题要问你呢。”吴婉琴跟着凑过来，把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塞进郑悦苓手里：“替我们照顾好美美公主，她胆子小，新宿舍要是有人欺负她，你可得帮她撑腰。”兰雪瑶则把那几张被揉皱的值日表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了郑悦苓的书包夹层：“留着吧，以后看了还能想起我们一起扫厕所、一起被罚拖地的日子，多有纪念意义。”

　　六个女孩在宿舍门口抱成一团，舍不得松开，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像是在低声说再见。直到宿管阿姨在走廊里喊着“快锁门啦，要熄灯了”，她们才慢慢松开手，郑悦苓牵着宋颜她的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拎着行李的兰汝晴、兰雪瑶，吴婉琴和宋点瑶走在最后。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分成几路，朝着不同的楼梯口走去，越走越远，只有宋颜她手机里那张照片，还定格着303宿舍里最暖、最热闹的模样。

　　推开505宿舍门时，宋颜她下意识往郑悦苓身后缩了缩，指尖还攥着刚从宿管阿姨那领的钥匙串，金属挂件轻轻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暴露了她的紧张。宿舍里已经站了三个女生，有的正踮脚打量着天花板的吊扇，有的低头摆弄着行李箱拉杆，还有的在整理桌上的书本。听见开门声，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宋颜她的脸瞬间热了，悄悄把另一只手也塞进了郑悦苓的掌心，寻求着熟悉的安全感。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郑悦苓攥紧宋颜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又亲切，打破了宿舍里的沉默。靠门的女生连忙摇头，声音细细的，带着点腼腆：“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没多久，床位还没选呢，想着等人齐了一起挑，这样公平些。”宋颜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靠墙的六张床，床板上空空的，只在床头贴了标着“1-6”的蓝色编号，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却没驱散空气里那点陌生的拘谨。

　　没过两分钟，最后一个女生也到了，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看起来很文静。不知是谁先开口说了句“要不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以后就是室友了”，大家便慢慢围成一个圈，像小学时选班干部那样，挨个儿报名字、说班级。站在宋颜她对面的女生先低头笑了笑，声音轻柔：“我叫王淑晴，之前在306宿舍，性格有点内向，不太爱说话，可能大家没怎么见过我。”接着是穿浅绿衬衫的女生，笑容很甜：“我是朱韵熙，跟王淑晴之前是一个宿舍的，平时喜欢看书、画画。”轮到宋颜她时，她捏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声音有点小：“我叫宋颜她。”刚说完，就听见旁边的姚乐怡小声说“哦！我知道你，你上次数学考了年级第一，不仅在班上很出名，在整个年段都很有名呢，之前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话”，宋颜她的耳朵瞬间红透，赶紧把话头递给身边的郑悦苓。郑悦苓笑着补充：“我叫郑悦苓，跟颜她一直是一个宿舍的，也是同班同学，以后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话音刚落，几个女生都轻轻“哦”了一声——她们俩在年级里总并列前茅，名字早成了老师常挂在嘴边的“榜样”，只是平时在班里都是和自己的小圈子一起玩，没怎么和其他班的同学搭过话。

　　介绍完，宿舍里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没人先提选床位的事，气氛有点尴尬。还是朱韵熙先开口，看着宋颜她和郑悦苓说：“你们俩成绩好，以后学习上说不定还要麻烦你们多讲题呢，床位你们先选吧，选个自己喜欢的。”其他人也跟着点头附和，说“对对对，你们先选”。宋颜她下意识看向郑悦苓，眼神里带着询问，郑悦苓冲她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靠墙的床位，指了指靠窗的五、六号床：“我们能选这两个吗？上下铺就行，我们习惯睡一起了。”六床靠着窗户，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楼下的香樟树，风吹过树叶沙沙响，五床在它正下方，两个人低头就能看见对方，像在303时那样，亲密又方便。

　　确定好她们的床位，剩下四个女生决定用石头剪刀布定顺序，输的人后选。姚乐怡和高馨仪猜拳时，宋颜她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把宋点瑶织的粉色围巾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枕头边——那是303宿舍的纪念，现在要带着它在505开始新日子了。郑悦苓则踩着梯子往上铺爬，床垫刚铺好，就回头问宋颜她：“要不要把你的玩偶小熊放我枕头边？晚上你抬头就能看见，就像我陪着你一样。”宋颜她笑着点头，把怀里的小熊递上去，阳光刚好落在小熊的耳朵上，暖融融的，驱散了不少陌生感。

　　这边宋颜她刚把书桌上的台灯摆好，插上电源试了试，灯光柔和不刺眼，那边猜拳赢了的姚乐怡已经开始往自己的床位搬行李。宿舍里渐渐有了动静，拉拉链的声音、整理衣物的声音、互相借东西的声音混在一起，偶尔有人问一句“你有多余的衣架吗？我带少了”，或是“这个插座能用吗？”，气氛比刚才松快了许多。宋颜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郑悦苓在上铺整理被褥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正在安安静静叠衣服的王淑晴，悄悄把手机里303的合照设成了屏保——虽然换了新宿舍，身边多了陌生的面孔，但好在还有郑悦苓陪着，慢慢相处，总会像以前那样，和新室友们打成一片，在505也能拥有温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