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外的走廊，白得刺眼，寂静得可怕。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得几乎实质化，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奇特气味。这里与楼上后院的枪林弹雨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心陷阱。”冷峰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两名伤势较轻的行动队员率先侧身闪出，枪口迅速扫过走廊两端，确认没有立即的威胁。
走廊两侧是厚重的金属门，门上只有编号，没有标识。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更添几分压抑。
“教书先生”靠在电梯厢壁上，急促地喘息着，他指向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左边……通往保管库和……旧隔离区。右边……是新的……‘凤凰’试验区……我听到过……里面有很大的……机器声……”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失血和之前的搏斗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
冷峰迅速做出决断：“林小凡，你和一个队员护送‘先生’去左边保管库，尝试从原定撤离点（地下管道）离开。其他人，跟我去右边试验区。我们的目标是摧毁‘凤凰’，拿到更多数据！”
这是最合理的分配。“教书先生”和珍贵的数据盘必须优先送出去，而“凤凰计划”这个更大的威胁，必须有人去面对。
林小凡看着冷峰，想说什么，却被冷峰用眼神制止：“执行命令！”
“是！”林小凡不再犹豫，和那名腿部受伤但尚能行动的队员一左一右架起“教书先生”，快速向左边的走廊移动。
冷峰则带着剩下的最后一名完好队员，义无反顾地转向了右边那条通往未知危险的通道。
林小凡三人沿着左侧走廊疾行。“教书先生”强撑着精神，指引方向：“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有个废弃的……消毒间……后面……就是通往管道的……检修口……”
走廊里依旧空无一人，但这种寂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林小凡能感觉到暗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隐蔽！”林小凡低喝一声，三人迅速闪进旁边一个开着门的杂物间。
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推着担架车的人匆匆走过，担架上盖着白布，下面似乎是人体轮廓，一动不动。他们径直朝着右边——冷峰他们去的方向走去。
“是……‘处理队’……”“教书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把‘失败品’……送去……焚化……”
林小凡心中一寒。失败品？是指实验失败的人吗？
等脚步声远去，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出来，继续前进。终于找到了那个废弃消毒间。里面堆满了破损的器械和空药瓶，灰尘厚积。在房间最里面，果然有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直径约半米的管道口。
“就是这里……”“教书先生”指着栅栏，“后面……就是通往……苏州河的……主排污管……”
那名行动队员立刻上前，用工具撬锁。林小凡则持枪守在门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响起一阵尖锐、高亢、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音频信号！声音来自右边通道深处，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让人瞬间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是……‘凤凰’的……启动信号……”“教书先生”痛苦地捂住耳朵，脸色惨白。
几乎在音频响起的同一时间，右边通道传来了猛烈而混乱的枪声！还有……某种非人的、疯狂的嘶吼声！
冷峰他们交上火了！而且情况似乎极其不妙！
林小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锁开了！”行动队员喊道，用力拉开了铁栅栏。
“你们快走！”林小凡猛地转身，将“教书先生”推向管道口，同时将那个数据盘塞回他手里，“把数据和‘先生’安全带出去！这是命令！”
“小凡！你……”“教书先生”想阻止他。
“我去帮冷大哥！”林小凡眼神决绝，不容置疑，“告诉我哥……我……”他没有说完，猛地将两人推进管道，然后毫不犹豫地拉上了栅栏，并从外面用一根铁棍别住！
“林小凡！”“教书先生”在管道里焦急地呼喊。
林小凡最后看了一眼那黑暗的管道口，毅然转身，端着枪，朝着右边传来枪声和嘶吼的通道，狂奔而去！
右边的通道景象，宛如地狱。
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飞溅的鲜血。冷峰和那名队员背靠背，正在与一群……难以名状的“东西”激战！
那些“东西”穿着破烂的病号服，眼神空洞而狂乱，嘴角流着涎水，动作却异常迅捷和狂暴，完全不惧子弹！即使身中数枪，只要不是要害，依旧嘶吼着扑上来！他们像是被剥夺了痛感和恐惧，只剩下纯粹的、被引导的杀戮本能！
是“狂鸦”战士？不，感觉又有所不同！他们似乎更加……“机械化”？动作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同步性！
而在这些狂暴的“凤凰傀儡”（林小凡脑中瞬间闪过这个词）身后，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观察窗式的强化玻璃墙。玻璃墙后面，是一个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复杂线路的庞大仪器，仪器中央，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耳机和麦克风的身影——正是“博士”！他正神情狂热地操作着控制台，那刺耳的音频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摧毁控制台！”冷峰看到了冲过来的林小凡，没有惊讶，只是嘶声吼道，同时一枪打爆了一个扑到近前的傀儡的头颅！这是唯一能阻止这些怪物的方法！
但越来越多的傀儡从两侧的房间里涌出，仿佛无穷无尽！那名队员在换弹夹的瞬间，被两个傀儡扑倒在地，瞬间被撕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只剩下冷峰和林小凡两人了！
“我掩护你！”冷峰将打空子弹的冲锋枪扔掉，拔出了匕首，如同旋风般冲入傀儡群中，用精湛的格斗技巧暂时阻挡了潮水般的攻势！
林小凡红着眼睛，利用冷峰创造的短暂空隙，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玻璃墙！子弹打在强化玻璃上，只能留下白点！
“博士”透过玻璃，看到了林小凡，脸上露出了嘲讽而残忍的笑容，他对着麦克风说了句什么。
瞬间，那些原本围攻冷峰的傀儡，大部分调转了方向，如同潮水般向林小凡涌来！
“小心！”冷峰怒吼，想要回援，却被剩下的几个傀儡死死缠住！
林小凡看着眼前汹涌而来的疯狂人潮，闻着那浓重的血腥和疯狂的气息，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里除了枪，还别着哥哥的那把二胡的琴码（他不知何时取下来带在了身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闪过一丝清明。
哥哥……试卷……包子……密码……声音……
声音？！那刺耳的操控音频也是声音！
一个荒谬却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不懂音律，但他记得哥哥说过，声音是钥匙，不同的频率能打开（或关闭）不同的锁！
他猛地举起手枪，不是对着玻璃，也不是对着傀儡，而是对着天花板的消防喷淋头！同时，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模仿着哥哥小时候教他的、那首跑调跑到天边的《不及格赋格曲》里最高亢、最不成调的一个音符，嘶声长啸！
“嗷——！！！”
这声不成调、甚至有些可笑的嘶吼，与他同时射出的子弹（打爆了喷淋头）混合在一起！
“噗——！”高压水柱从天而降，瞬间浇湿了一切！
也就在这一刻，那刺耳的操控音频，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混杂着特定频率人声和环境噪音（水流声、枪声）的声场干扰，发出了“滋啦”一声尖锐的杂音！
那些冲向林小凡的傀儡，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和混乱的表情，仿佛内部的程序发生了冲突！有几个甚至抱头惨叫起来，攻击性大减！
机会！
林小凡来不及思考这误打误撞的“声波干扰”为何有效，他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如同猎豹般冲到玻璃墙前，将身上剩余的唯一一颗手雷，拉响引信，塞进了玻璃墙与金属门框之间的一道细微缝隙里！
“卧倒！”他对着冷峰的方向嘶吼，自己则向侧面扑倒！
“轰——！！！”
剧烈的爆炸将强化玻璃炸得粉碎！控制台火花四溅，仪器冒起浓烟，那刺耳的音频戛然而止！
“博士”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仪器上，金丝眼镜碎裂，满脸是血，不知死活。
失去了音频操控，那些傀儡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大部分瘫软在地，陷入了昏迷或呆滞，只有少数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整个试验区，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仪器短路的噼啪声，以及林小凡和冷峰粗重的喘息声。
冷峰挣扎着从尸体堆中站起来，浑身浴血，走到林小凡身边，将他拉了起来。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控制室和昏迷的“博士”，又看了看林小凡，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敬佩。
“你……怎么做到的？”
林小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血，喘着气，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运气？还是哥哥留下的、关于声音的暗示在冥冥中指引？
就在这时，整个地下空间响起了更加凄厉的警报声！红色的应急灯开始旋转闪烁！
“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快走！”冷峰脸色一变，拉起林小凡就往外跑。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拼命狂奔，身后传来了连续的、沉闷的爆炸声！火光和浓烟从试验区方向涌出！
当他们终于冲出后勤通道，回到后院时，发现这里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老莫的支援组似乎突破了阻截，正在与残余的敌人交火。医院多处起火，混乱不堪。
“这边！”接应组的苏婉清开车冲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庆幸。
林小凡和冷峰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在爆炸和火焰中崩塌的地下魔窟，钻进了汽车。
汽车引擎咆哮着，冲破了医院的侧门，汇入了刚刚苏醒的、晨曦微露的上海街道。
清创行动，以惨烈无比的代价，暂时摧毁了“影武者”的“凤凰”实验室，重创了“博士”，夺回了部分关键数据。但“鹞子”依旧在逃，“凤凰计划”的全貌依旧迷雾重重。
林小凡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渐渐熟悉的城市街景，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内心深处那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的使命感。
战斗，还远未结束。但他知道，他和他的战友们，将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和黑暗的道路上，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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