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系列完成前夕，林晚收到一封意外邀请——她的母校邀请她担任年度毕业展的评委，并与另一位评委进行公开对话。
邮件里附带着另一位评委的名字：江辰。
她几乎立即拨通了他的电话：“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对吗？”
电话那头传来他坦然的声音：“上周收到的邀请。我原本打算明天见面时告诉你。”
“这看起来...”
“不像巧合？”他接话，“确实不是。美院策展人林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看到专栏后认为我们之间的艺术对话很有价值。”
林晚沉默片刻。与江辰保持专业距离是一回事，在母校舞台上公开对话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推荐其他人选。”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林晚看着工作室里即将完成的新系列画作。这些作品得益于他们之间的交流，是她近年来最满意的创作。
“不，我接受。”她说，“这对学生来说是很好的机会。”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那么，周五见。”
毕业展当天，林晚特意提早到达，独自在展厅里漫步。学生作品充满青涩的勇气，让她想起自己毕业时的状态——满怀理想，尚未被现实磨平棱角。
“林晚学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身看到三个女学生，眼中闪着崇拜的光。“我们都很喜欢您的作品，特别是新发表的专栏里提到的‘克制的自由’这个概念...”
林晚耐心地回答她们的问题，签名，合影。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她忽然理解了自己作为艺术家的责任——不仅是创作，也是引领。
“看来你很受敬仰。”江辰的声音传来。他今天穿着深色西装，显得格外正式。
学生们识趣地离开后，他递给她一份活动流程：“我们的对话安排在评审结束后。有任何你想特别讨论的话题吗？”
“即兴吧，”她说，“真实的对话往往比精心准备的更有价值。”
评审过程中，他们默契配合，从不同角度点评作品。林晚注重情感表达和技术细节，江辰则擅长解析作品背后的观念和脉络。他们的意见时有不同，却总能相互补充，为学生提供全面的反馈。
公开对话环节，礼堂座无虚席。主持人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直指核心：“江辰先生在专栏中提到林晚女士作品中的‘束缚与自由’，能否请两位就此展开讨论？”
江辰调整了一下话筒：“在我看来，林晚的艺术最动人之处在于，她理解束缚与自由的辩证关系。真正的自由不是无拘无束，而是在认知限制的前提下做出的选择。”
林晚接话：“就像绘画本身——画布的边界、颜料的特性、形式的传统，这些都是限制。但正是在这些限制中，我们找到了表达的自由。”
“那么个人生活呢？”主持人追问，“艺术中的束缚与自由是否反映了艺术家的生活态度？”
林晚感到全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是个危险的问题，可能导向她的私生活，特别是那段以离异告终的婚姻。
她深吸一口气：“作为艺术家，我们的生活与创作无法完全分割。但我认为，将艺术作品简单还原为艺术家个人经历的表征，是对创作复杂性的低估。”
江辰点头支持：“批评家的任务不是挖掘艺术家的隐私，而是理解作品本身的语言。林晚的画作之所以有力，正是因为它超越了个人叙事，触及更普遍的体验。”
接下来的对话流畅而深入。他们讨论技术细节，艺术观念，当代艺术的困境，却巧妙地避开了私人领域。林晚发现自己与江辰有着惊人的默契——他开启的话题，她总能恰当地延伸；她提出的观点，他也能精准地补充。
对话结束时，掌声久久不息。
“谢谢，”在后台，林晚真诚地说，“你刚才的支持很重要。”
江辰整理着笔记：“我只是说了真话。你的作品确实超越了个人叙事。”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注意到你新系列中的变化。”
“什么变化？”
“那些束缚不再是外在的强加，而是内在的选择。线条变得更加柔韧，色彩更加明亮。”他抬头看她，“这是创作上的突破，也是个人的成长。”
林晚感到一阵暖意。他看懂了，不仅仅是画作表面的变化，还有背后的意义。
离开展厅时，夜幕已降。校园里的路灯投下温暖的光晕，让人想起学生时代。
“我记得那边有家小店，奶茶味道很好。”江辰指向一条小径，“不知是否还在营业。”
小店果然还在，甚至连装饰都几乎没变。他们买了奶茶，沿着校园的林荫道漫步。
“二十年前，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身份回到这里。”林晚轻声说。
“什么样的身份？”
“成熟的艺术家，与曾经的学长并肩而行。”
江辰停下脚步：“你记得。”
“从看到素描本的那一刻就想起来了。”她坦白，“只是不知该如何提起。”
夜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时光的低语。
“我们都有选择不去回忆的权利。”他说，“也有选择重新开始的权利。”
不远处，美院的灯光渐次熄灭，夜晚的宁静笼罩校园。林晚看着身边的江辰，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不是激情，不是渴望，而是一种深层的理解与连接。
“下周我的新系列开幕，”她说，“希望你能来。”
“以评论家的身份？”
“以江辰的身份。”
这句话在夜空中轻轻回荡，像一个承诺，又像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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