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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花园

分不清玫瑰和月季,但分得清你和他……可真的如此吗?

周景言那句“不准离开”,像一道冰冷的枷锁,重重地铐在了我的脚踝上。它没有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他的一句话,就足以定义我全部的世界和未来。我没有再试图争辩,也没有力气再嘶吼。激烈的情绪爆发过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眼泪流干了,喉咙嘶哑了,心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他松开钳制我的手,转身走向客厅的落地窗,背对着我,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挺拔而僵硬的背影。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繁华,却照不进我们之间这片狼藉而冰冷的空间。地上那些被撕碎的鲜红请柬碎片,像一摊凝固的血,刺目地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我默默地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拾那些碎纸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地板,也触碰到那些尖锐的纸屑边缘。我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又绝望的仪式。将“沈池白”和“诚邀”拼在一起,将“婚礼”和“永恒”凑成一角。每拼凑起一点,心口的空洞就好像被填补了一点,但填进去的,不是温暖,而是更深的寒意和绝望。

周景言没有阻止我,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浓郁的烟草味弥漫开来,压过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我们激烈冲突的气息。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比争吵更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是风暴过后的死寂,是废墟之上无言的对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掐灭了不知道是第几支烟,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冷漠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抚平的波澜和疲惫。

“收拾一下,”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今晚去岛上。”

岛,指的是位于城南人工湖心、周家私有的那座小岛。那里有他一处不常使用的居所,极其隐秘安静,是他用来躲避外界纷扰或处理一些不便为人所知的事情时用的。那里更像一个精致的牢笼,与世隔绝。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表示异议。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就像一个被缴械的士兵,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和能力。我默默地站起身,走向卧室,开始简单地收拾几件随身物品。

当我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走出卧室时,周景言已经站在玄关处等着了。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休闲装,少了些商场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不容靠近的疏离感。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什么也没说,转身打开了门。

夜风带着凉意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沉闷和烟味。我跟着他走进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黑色的轿车如同沉默的野兽,安静地停在那里。他亲自开车,没有叫司机。一路无话。车载音响没有开,车厢里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细微的噪音和我们之间几乎凝滞的呼吸声。

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向后掠去,霓虹闪烁,喧嚣而富有生命力,却与我们无关。我们像是被隔绝在一个移动的、透明的牢笼里,驶向一个未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避难所”——或者说,流放地。

车子停在湖边私密的码头,一艘快艇已经等在那里。我们登上快艇,引擎轰鸣着划破平静的湖面,朝着湖心那座被树木环绕、只有零星灯火的小岛驶去。湿润的湖风扑面而来,带着水汽和植物的清新气息,稍稍吹散了一些心头的窒闷感,却也带来了另一种漂泊无依的凄凉。

登上小岛,踏上木质栈道,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精心打理却透着野趣的花园。空气中弥漫着夜来香的浓郁香气和周遭草木的清新味道。主宅是一栋线条简洁的现代风格建筑,大面积使用玻璃,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周景言用指纹和密码打开门,里面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照亮了空旷而奢华的空间。家具摆设极简,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冰冷,缺乏烟火气,像一个高级的、无人居住的样板间。

“你住二楼东侧套房。”他指了指楼梯方向,语气平淡,像是在安排一个普通的客人,“冰箱里有食物,需要什么自己拿。”说完,他便不再看我,径直走向一楼的书房,关上了门。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我们彻底隔开。

我拎着行李,默默走上二楼,找到他说的那间套房。房间很大,有独立的起居室和阳台,视野开阔,能望见大片的湖景和远处城市的轮廓线。一切都无可挑剔,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放下行李,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阳台上,扶着冰凉的栏杆,望着远处漆黑如墨的湖面和更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

夜风吹拂着我散乱的头发,带来丝丝凉意。我的心也如同这夜色一般,深沉而迷茫。周景言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防止我真的“离开”?还是为了在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环境里,继续这场他单方面宣布“未结束”的游戏?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一个永远不会反抗、永远顺从的替身?还是一个……可以用来宣泄他对沈池白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的出口?

想到沈池白,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和他的未婚妻甜蜜地筹备着婚礼吗?他是否有一刻,会想起他这个哥哥,想起周景言?或许,他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正在奔向他的新生活。而我们,却还困在这个由过往编织的、充满痛苦和纠葛的牢笼里,互相折磨。

这一夜,我几乎无眠。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却感觉像是躺在针毡上。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周景言书房的门,一整晚都没有打开过。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是工作?还是像我一样,在漫漫长夜里,被混乱的思绪和情感所煎熬?

第二天清晨,我被窗外鸟鸣声吵醒。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起身洗漱,看着镜中自己憔悴苍白的脸和红肿未完全消褪的眼睛,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下楼时,发现周景言已经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旁吃早餐了。

他换了一身白色的棉质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神情专注地看着摊开在面前的平板电脑,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这一幕,安静,日常,甚至带着一种居家的温和感,与他昨晚的暴戾和强势判若两人。这种反差,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晚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咖啡在壶里,面包在烤箱。”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又低下头去看他的屏幕。

我默默地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又从烤箱里拿出两片烤好的吐司,坐在离他稍远的位置上,小口地吃着。我们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同于昨晚的剑拔弩张,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彼此试探的僵持。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这种诡异而平静的氛围中度过的。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互不干涉的陌生人。他大部分时间待在一楼的书房处理公务,偶尔会到湖边散步,或者在地下室的健身房运动。我则待在二楼的房间,或者到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这座小岛确实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没有外界的打扰,没有工作的压力,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但这种慢,是一种令人心慌的停滞。我们避免着直接的交流,眼神偶尔相遇,也会迅速避开。那晚激烈的冲突和摊牌,像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在我们之间,谁都没有去触碰,但谁都知道它的存在。

我开始观察周景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而疏离的目光。我观察他喝咖啡时微蹙的眉头,观察他散步时略显孤独的背影,观察他偶尔对着湖面出神时,侧脸上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试图从他这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里,解读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是在为沈池白的背叛而痛苦吗?他是在思考如何处置我这个“麻烦”吗?还是说……他也在被那句“分不清”所困扰?

而我自己的内心,也同样在经历着剧烈的变化。最初的崩溃和绝望过后,一种奇怪的平静感渐渐滋生。或许是因为离开了那个充满沈池白痕迹的城市公寓,来到了这个相对“干净”的环境;或许是因为那场彻底的摊牌,卸下了我背负多年的、沉重的伪装和期待。我开始更清晰地思考我自己,思考我和周景言之间这种扭曲的关系。

我究竟爱他什么?是爱他英俊的外表、显赫的身份、强大的掌控力?还是爱那些深夜里,他抱着我时,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沈池白的、只属于那一刻的脆弱和依赖?如果我爱的只是前者,那我的爱无疑是肤浅而可悲的。但如果我爱的是后者……那是否意味着,我爱的,其实是剥离了“沈池白替身”这个身份之后,那个更真实、更复杂的周景言?那个连他自己都可能不认识、或者不愿承认的周景言?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心惊,也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微弱的希望。如果……如果周景言对沈池白的执念,并非全部源于真爱,而是一种混合了占有欲、习惯和某种自我证明的复杂情感?如果他对我的“混淆”,并非全然是替身扮演的错位,而是夹杂了一丝对“沈池怀”这个独立个体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我坐在花园一角的秋千上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在发呆。周景言从书房出来,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看看这个。”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疑惑地接过,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资料和照片。是关于沈池白未婚妻的详细背景调查,非常详尽,包括她的家庭、教育、工作经历,甚至一些不太为人知的过往。资料显示,她家境普通,但自身非常优秀,性格独立开朗,和沈池白是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认识的。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周景言。他把我带到这里,隔绝外界,现在又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配得上池白。”周景言看着远处的湖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不甘,或许还有一丝……淡淡的祝福?“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以为他会愤怒,会不屑,会想方设法破坏。可他竟然……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

“你……不恨他了?”我迟疑地问。

周景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恨过,很恨。觉得他践踏了我付出的一切。但这几天,冷静下来想想……或许你说得对,我的爱,对他而言,太沉重了。他选择逃离,选择一种更轻松的生活,我……似乎没有立场指责他。”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认真地落在我的脸上,不再是透过我看别人,而是在看我,“而且,纠缠于一个已经离开、并且找到了自己幸福的人,没有意义。”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这话,像是在对沈池白告别,又像是在对我解释。他不再执着于“玫瑰”的离去,这是否意味着,他的目光,终于有可能转向一直在他身边的“月季”?

“那你……”我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你现在……分得清了吗?玫瑰和月季?”

问出这句话,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像是在赌博,赌他经过这几天的冷静,内心是否真的发生了变化。

周景言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像是在仔细地、重新地审视着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一切。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对比和执念,多了几分探究、困惑,以及一种……试图看清本质的专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我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良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坦诚:

“沈池怀,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没有说“分得清”,也没有说“分不清”。他说的是“需要更多的时间”。这个答案,不像肯定句那样令人振奋,也不像否定句那样令人绝望。它像一条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路,充满了不确定性,却也因此……保留了一丝微弱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的可能。

我看着他那双终于肯正视我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有失落,有释然,有忐忑,也有一种……如同种子破土般微弱的希望。

这场始于替身、充满痛苦与纠葛的关系,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揭开了它扑朔迷离的面纱,走向了一个未知的、却不再仅仅由“沈池白”这个名字所定义的方向。

而我和他,站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前方是迷雾重重,但至少,我们不再背对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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