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慈宁宫门前，抬头望了望檐角垂落的铜铃。风不大，铃铛却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是谁在耳边低声絮语。
翡翠递来太后召见的旨意时，手指微微发颤，连耳坠上的珍珠都跟着晃。我没说话，只是接过那张黄纸，展开看了眼，便收入袖中。她低着头退到一旁，可我还是听见她喉咙里咽下的那口气。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昨夜暗格里多出的那张纸，只有她能办到。可我现在没工夫计较这些。太后召我，不会是寻常问安。
穿过层层宫门时，我摸了摸胸口——母亲临终前写的那封信，就贴身藏在衣襟里。纸张已经泛黄，边角有些卷曲，但字迹依旧清晰。那句“宁为凤首，不做凰尾”，仿佛刻在我骨子里，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回响。
慈宁宫正殿里香烟缭绕，檀香混着药香，压得人喘不过气。太后端坐在高位上，一身深紫色锦袍，金线绣着九凤朝阳纹。她没让我坐下，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皇后近日可好？听说你身子欠佳。”
我屈膝行礼，声音平稳：“多谢太后关心，臣妾尚可支撑。”
她轻笑了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皇后操劳国事，若身体不适，不妨暂歇几日……也好让别人替你分担些。”
我心头一紧。这话说得轻巧，可意思再明白不过。
“凤位天定，岂容私议。”我缓缓开口，“臣妾虽才疏学浅，亦不敢轻言退让。”
太后放下茶盏，目光微沉：“你是说，不愿退位让贤？”
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凤印既授，岂能因一人喜好而废？”
太后冷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你沈家当年不过一介书香门第，若非哀家力排众议，焉能有今日风光？柳贵妃温婉贤淑，母仪天下，你若愿退位让贤，哀家必保沈家荣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殿中宫人低头跪地，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我缓缓站起身，手指攥紧了衣内的信笺，声音不疾不徐：“太后恩德，臣妾铭记于心。但凤位乃先帝亲封，非太后一人可夺。”
太后猛地拍案而起，茶盏在桌上一震，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她眼神凌厉如刀：“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没动，仍旧站着，像是一根钉在地上的柱子。
太后怒极反笑，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哀家给你三日时间，好好想想。”
殿中顿时只剩我一人，香烟袅袅，烛火摇曳。我缓缓坐下，手指仍贴着那封信，仿佛这样才能稳住心神。
良久，我低声自语：“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沈知微了。”
走出慈宁宫时，阳光刺眼。我眯了眯眼，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发抖。
“娘娘小心脚下。”翡翠在我身后轻声提醒。她的声音温柔，却让我心里更冷了几分。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我不打算揭穿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穿过御花园时，远远便看见柳云萝立在朱漆亭边。她穿着鹅黄色的宫装，发间别着一支白玉梅花簪，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转过身，笑容温婉：“姐姐今日辛苦了，太后素来严厉，还望姐姐莫要太过劳心。”
我淡笑回应：“妹妹有心了，倒是你，近来夜梦频繁，可曾请太医看过？”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些琐事罢了。”
我们对视片刻，谁都没说话。春风拂过，花瓣落在她肩头，像是谁轻轻放下的试探。
她福身告退，转身时脚步略显急促。
我目送她离去，低声对身旁宫女道：“盯紧她。”
回到凤仪宫后，我立即召来贴身宫女：“传我命令，彻查太后与柳云萝之间是否有往来。”
又补充了一句：“再派人去查当年太后如何扶持沈家上位的旧档。”
宫女领命而去。
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慈宁宫。夜色渐深，风带着梅香吹进来，却吹不散我心头的寒意。
我取出母亲遗信，重新读了一遍。那句话仿佛刻在心里，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宁为凤首，不做凰尾。”
我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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