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暗沟里蜷了半柱香,直到雨势渐弱才敢往外爬。
腐泥糊住眼睫毛,每动一下都黏得皮肤发疼,湿冷的泥浆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像无数条冰冷的虫子在爬。
头顶残云翻涌,偶尔漏下一点惨淡月光,映出沟壁上爬满的青苔,泛着幽绿的光。
雨滴从枯藤上坠落,砸在泥坑里发出“噗嗤”声,混着远处野狗低吠,听得人脊背发紧。
系统提示气运值还剩37点,像根悬在头顶的细针——楚昭那道剑气要是再偏半寸,此刻我早成了山石上的血点子。
《幽冥策》在丹田烧出团火,灵气顺着脉络乱窜,灼得经络像被铁丝刮过,我咬着牙压下翻涌的血气,舌尖已渗出血腥味。
楚昭说要“炼魂三百日”,这五个字在脑子里转成刀,每转一圈就剜掉块肉。
他不会罢手的,青丘村的血阵失控得太蹊跷,他查不出原因,就会把所有可疑的人都碾碎。
“推演楚昭明日动向。”我咬着牙默念。
识海“嗡”地一响,系统提示炸出来:【目标气运值99(满值),推演需100灵气(当前12)】。
我摸了摸怀里,三枚中品灵石早换了破巷老周的情报,现在连买张护身符的钱都没了。
正犯愁,掌心突然发烫。
命纹处窜起道凉气,有声音像浸在水里似的往耳朵里钻:“归墟引路,逆命成局……”我猛地攥紧拳头,泥水流进指缝,那声音却没断,像根线头在脑子里抽——这不是系统的机械音,倒像谁隔着千年时空,在我耳边吐气,带着水底的寒意和腐朽的檀香。
我从暗沟里爬出来,浑身湿透,腐泥与血水混成黏稠的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一路走向破巷,泥腥味渐渐被旱烟的呛人气味取代,脚下也从软塌塌的腐泥变成了硌脚的青石板。
破巷的青石板硌得脚底板生疼,鞋底磨破的地方渗进碎石,每一步都像踩在针毡上。
李老蹲在门槛上,旱烟锅子“滋啦”响,火星在昏暗中明灭,烟雾缭绕如蛇影。
见我浑身泥污过来,只把茶碗往石桌上一推:“热姜汤,喝了。”
我捧起碗,汤里浮着片姜,热气扑上脸颊,辣得眼眶发酸,喉头一紧,几乎呛出泪来。
李老用烟杆戳了戳我衣角:“血阵那事,当年我在执法堂也见过。盟主说有‘天外命师’搅局,转头就把整个监察司三十三口人全埋了。”他眯眼盯着我手腕——那里有道新结的疤,是今早替张婶儿子挡邪修时划的,触碰时仍隐隐发麻。
“你最近……是不是碰着不该碰的?”他突然压低声音,烟锅里的火光一闪,映出他眼底的警惕。
檐下风铃“叮”地一响,清脆得像冰珠落地。
苏慕烟就站在雨幕里,墨绿裙角没沾半点泥,像朵从画里飘出来的云。
她身上有股冷香,像是雪松混着陈年符纸的气息,随风钻进鼻腔。
她盯着我掌心发红的命纹,嘴角勾了勾:“逆命钉。劣质的,但配合我的避邪符,够在命运线上扎个眼。”
我喉咙发紧:“你早知道我会去青丘?”
“不知道。”她从袖中摸出块青铜残片,刻着半幅星图,“但知道你死不了——你命格里有‘局中局’,死了也是新局的开始。”残片贴着手心,冷得像块冰,边缘锋利得几乎割破皮肤,“这是归墟罗盘的碎片,能挡半刻钟天机镜。想动楚昭……你得用它。”
“代价呢?”我捏紧残片,指节发白。
她的话像一阵冷风,吹进我心里最深处。
局中局?
那我到底是棋子还是执棋者?
这归墟罗盘的碎片真的能成为我对抗楚昭的利器吗?
她转身要走,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丝凉风,风铃又“叮”了一声,余音未散。
夜更深了。
我蹲在院角,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一滴凝固的青铜泪。
头顶阴云翻涌,像有无数根银线在云里穿梭——那是楚昭的命线,是青丘村村民的命线,是我的,苏慕烟的,李老的。
风掠过耳际,带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
我摸了摸怀里的《幽冥策》,功法玉简凉得刺骨,指尖触到那刻痕时,仿佛有电流窜过经脉。
下一局,我不要做被线牵着的木偶。
我要做……拿剪刀的人。
后巷的更夫敲过三更,墙角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竖起耳朵——是麻鞋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混着点檀香,轻得像猫踏雪。
明天清晨,赌坊后巷。
有人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