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死死抵在林晞后腰。那绝非玩笑，是真正能夺人性命的凶器。图书馆古籍区特有的宁静此刻变得无比窒息，每一粒漂浮的尘埃都仿佛凝固在空中。
“慢慢转过来，把东西放在桌上。”身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我的手指有点紧张。”
林晞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凉。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手腕上，墨留下的那缕阴影烙印正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像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这是警告，也是联系。
他依言缓缓转身，将手中那本珍贵的《淮阴异闻杂纂》原始抄本轻轻放在阅读桌上。动作间，他用身体尽可能遮挡着桌上那几行刚被清水显形的暗红小字。
用枪抵着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人，混在学生中绝不会被多看一眼。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和专注，与之前在工厂遭遇的“烛龙”队员如出一辙。
“还有笔记，所有你从这本书里抄录的东西。”男人目光扫过林晞摊开的笔记本，示意他一起交出来。
林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笔记本里不仅有刚才的发现，还有之前关于契约阵图的研究！绝不能被拿走！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手腕上的烙印猛地剧烫！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意志如同细微的电流般窜入脑海。
几乎是本能反应，林晞猛地向下一蹲，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阅读桌向前掀去！
“砰！”
厚重的木桌砸向袭击者，逼得对方下意识后退并扣动了扳机。安装了消音器的武器发出沉闷的噗声，子弹击穿了桌板，木屑纷飞。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显然出乎袭击者的预料。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混乱中，林晞身后，他自身的影子——在图书馆顶灯照射下本该清晰正常的影子——骤然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涌动、膨胀！
一道纯粹由阴影构成的尖锐触须，自他影中暴起，以远超人类反应的速度，精准地刺向袭击者持枪的手腕！
“呃啊！”袭击者惨叫一声，手腕被阴影刺穿，鲜血淋漓，武器脱手飞出。他惊恐地看着那违反常理的阴影攻击，脸上写满了骇然。“异常能量反应！他体内有……”
话音未落，第二道阴影触须已如鞭子般抽在他的脖颈上，力道之大让他瞬间昏死过去。
一切发生在短短两三秒内。古籍区其他角落似乎有人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传来惊疑不定的低呼声和脚步声。
林晞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昏迷的袭击者和正在缓缓缩回他影中的诡异触须，浑身都在发抖。他抬起手腕，那灼热的烙印正缓缓平复下来。
是墨……即使相隔甚远，状态虚弱，仍通过这缕联系，调动了他影子中微薄的力量，救了他。
“那边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远处传来管理员和其他学生的询问声，脚步声正在靠近。
不能被抓到！不能解释！
林晞猛地爬起身，飞快地将那本《淮阴异闻杂纂》原始抄本和自己的笔记本塞进背包，看也没看那个昏迷的袭击者，转身就朝着古籍区另一个出口狂奔。
他心跳如擂鼓，穿过一排排沉默的书架，仿佛能感觉到无数本书籍都在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仓皇逃窜的异类。直到冲出图书馆后门，重新沐浴在下午的阳光下，冷风一吹，他才感到一阵后怕和虚脱。
他不敢停留，压低帽子，混入人流，朝着与墨分别的那条僻静小巷快步走去。
巷子深处，阴影比别处更加浓重。林晞靠近时，那片阴影微微波动，墨的身影缓缓凝聚出来，比之前似乎更加淡薄，几乎要融入环境光中。显然，刚才那次隔空干预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
林晞甚至能感受到一种传递过来的、极其细微的疲惫与询问之意。
“我没事……谢谢你。”林晞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平复着呼吸，将背包紧紧抱在怀里，“东西拿到了，很重要的线索。”
他简单地将发现“幽昙”和“影髓”的详细描述，以及最关键的信息——“暗集”与“老榕茶社”的入口指引告诉了墨。
“暗集……”一股混合着厌恶、警惕以及一丝不得不为之的冰冷意念从墨那边传来。显然，他知道这个地方，并且对其并无好感。那是一个鱼龙混杂、规则迥异于人类世界的是非之地。
“月圆之夜，就是明晚子时。”林晞看向墨，“我们必须去那里找到‘幽昙’的消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但你……”
他看着墨那几乎难以维持形态的状态，忧心忡忡。以墨现在的情况，如何去得了那种地方？又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墨 silent 了片刻。周围巷子的阴影开始无声地向他汇聚，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他的形态稍微凝实了一点点，但远未恢复。
一股清晰的意念传入林晞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暗集……必须去。” “你……主导。” “我……藏于汝影……非必要……不出。”
林晞愣住了。藏于他的影中？这意味着墨将完全依赖他的掩护，并将自身的安全极大程度上交托给他。这是一种极度冒险的选择，也是一种别无选择下的绝对信任。
“……好。”林晞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被需要的责任感和坚定的决心压倒了它。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一个人和他的影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计算着时间。明天月圆之夜，子时三刻，城南老榕茶社。
那本《淮阴异闻杂纂》的原始抄本，此刻在他背包里沉甸甸的，既是通往答案的秘钥，也是通往更深危险的门票。
他知道，明天的“暗集”之行，将是对他勇气和智慧的终极考验。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的影子里，藏着他最古怪、最强大的盟友，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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